老太太沒想到王錦錦會問這個問題。
一旁的嚴嬤嬤也聽見了,眼神詫異的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與她目光對視,半晌,才道:“既然林氏已死,這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說來說去,是我不對,是你四叔不對,是王家不對。”
原來,大伯父王文華從軍之前,一心希望王家出個官老爺,畢竟王家那會兒雖然富貴,但終究無權勢。但王家四子,老三最不成氣候,老二也對讀書不甚上心,唯獨老四王文運喜歡筆墨之道。但是王文運久考不中,王文華無心政治,隻想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王文華和王文運長相最為相似,無奈之下,老太太疏通關係,讓王文華替王文運考取功名。王文華天資聰穎,拿下當年科舉探花,隨即便去了沙場。在沙場因傷回京,已經做了翰林院編修的王文運卻怕東窗事發,瞞著家人,下毒害死了王文華。
王家就這麼大,事情也很容易敗露,老太太一想就猜到了這件事肯定和王文運脫不了幹係。王文運自知無法,便哭著求老太太原諒,老太太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又怎會親手把自己兒子送進監牢?更何況此時的王文運官道亨通,整個王家的商業都要靠他支撐!於是老太太當機立斷,找來隱約猜到真相的王文業,王文武,讓他們全都瞞著,不能讓林氏和蕭秋年知道。但林氏並不愚鈍,她已經猜到了真相,於是對王家人恨之入骨,連帶著蕭秋年,也被教的毫無人情可言。
“……我本以為這麼多年她蒙在鼓裏,直到她站出來檢舉你四叔貪汙行賄,證據確鑿,便知道她其實一直都在等機會。”老太太說到此處,重重的歎了口氣。
嚴嬤嬤扶著她胳膊,對王錦錦道:“這事不能怪老太太,她也是為大局著想啊。”
王錦錦不知道怎麼回答。
怪不得林氏會對王家人如此疏淡,看來並不是她骨子裏清冷,而是怕靠的太近,暴露出自己厭惡痛恨的情緒吧?林氏知道,那蕭秋年肯定也知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對與錯現在爭執已經毫無意義。老太太似乎也無話再與她說,沉浸在回憶裏,思緒莫名。
王錦錦又與老太太閑談了片刻,轉道去了另一邊監牢,看望王文業。
王文業見到她忍不住淚眼婆娑,好幾十的人在那哽咽不停。王錦錦從前對他是沒有多大感情的,聽他說起母親的舊事,竟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父女兩個敘舊片刻,王文業總算不哭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問:“錦錦,你既然回來了,父親也不能苛待你。這幾年你可有找到心儀的人?你年紀也不小了,及笄這麼大的事兒父親也沒有觀禮……當年你母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婚事,你……”
“好了爹爹。”王錦錦喉間苦澀,她打斷了王文業的話。
她現在心裏很亂,亂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知道了許多事,再去麵對蕭秋年,總覺得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門口的戚古和獄頭在催促,王錦錦也不便久留,她道:“這些事等你們出獄再說吧,時候不早了,我要離開了,爹爹,你和老祖宗一定要保重身體。”
王文業也知道監牢裏不能多待,點了點頭,讓她放心。
離開監牢,天色已暮。
王錦錦和藍煙戚古並肩走在街道上,神情恍惚。
看她這樣子,藍煙不放心的道:“姑娘,你等會兒打算去哪兒……回將軍府嗎?要不找四公子說清楚吧,他、他……”
“我不知道。”
王錦錦輕飄飄的答了一句。
她駐足原地,站在岔道中央。往左是回將軍府,往右是出城,左右四顧,心底一片茫然。
***
皇城。
清心殿。
蕭秋年一早就入了宮,此時在殿外已經等候了整天,還沒有見到新皇昭軒帝。但這次他是鐵了心,不拿到立刻前往禹城的手諭,他完全放心不下。
又等了會兒,一個太監匆匆走來,朝蕭秋年笑道:“蕭將軍,皇上已經處理完奏章,宣您進殿。”
蕭秋年微一頷首,跟著那太監步入清心殿中。
屋子不大,燒著一個九龍纏金的炭盆,暖烘烘如春日。牆上掛著一幅“中正仁和”的台閣體書法,一看就是出自昭軒帝之手。
昭軒帝見他來了,還是如往常一樣笑眯眯的捋胡須:“蕭愛卿,今日可讓你久等了。”
“皇上處理要事為重。”
昭軒帝又拿來一幅字畫,言語之間,想讓他賞評。蕭秋年皺了皺眉,道:“皇上,臣今日來找您,是想商量關於駐守禹城一事……”
“蕭愛卿。”昭軒帝眸光暗了暗,“既然你主動提起,朕也就明說了罷。”
蕭秋年察覺到不對勁,沉默不語。
昭軒帝繼續道:“禹城惡劣,你作為朕身邊第一功臣,朕讓你去駐守邊疆實在於心不忍。剛好郡主也來找過朕,她對你癡心一片,你們年齡合適,相貌家世也般配,朕便做主,決定留你在京,做郡馬爺可不比駐守禹城那地兒要好的多?”
這一段話,對於蕭秋年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