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得體而不失鋒銳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隔著一道門,林晚華抬起眼,他設想過再見陸擎風的場麵,很怕自己會被回憶擊垮,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但他不得不去正麵迎擊。或許是隔著被告和證人席的距離,看著幾個月不見的這張臉,林晚華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靜。
相反,陸擎風似乎吃了一驚,在見到法官傳喚的證人後,他把腿放下,身體前傾臉上的表情也瞬間沉穩,眉眼間寫滿探究和算計。這些動作神態都很細微,但和他在一起半年的林晚華很容易就察覺到他的變化,頓時心頭湧上一陣快意。
“證人證實去年12月11日,乘飛機前往上海,背包內藏有大量海洛因,該背包來自陸擎風先生。”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陸擎風的臉色更加陰沉,他深深地盯著對麵證人席,好像毒蜂露出危險的鋒芒。
冗長的證詞陳述,林晚華配合地在恰當的問題上回答是或不是。聽審席因為他的到來而騷動不已,這種騷動慢慢擴大。如果說剛剛還沒有切實證據證明陸氏涉毒,那證人席上這個瘦高的青年就是最有效的一記殺招,瞬間扭轉了局勢,幾乎把陸氏推到懸崖邊。
接下來的交叉詢問環節,林晚華和陸擎風很默契地雙雙保持沉默,任由雙方律師你來我往兵不血刃。
法官問詢階段,就林晚華提交的證詞質詢陸擎風。各家實力媒體都支棱著耳朵靜候,本場庭審的重中之重。
很長時間的靜默,庭上的鍾表滴滴答答走著,陸擎風略微低垂的脖頸讓人看不到他的臉,林晚華的心跟著沉默一起收斂,緊繃的神經似乎下一秒就承受不住而斷裂,比他預想的要快,他想都不敢想,居然能把陸擎風逼到角落。這個玩弄他折辱他把他的心碾在地上踩成碎片的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居然略顯得淒涼無助。
林晚華很想大聲笑,如果不是法庭的威壓,他肯定笑出聲了。報應來的太快,他流過的淚流過的血受過的疼,被踐踏千萬次的尊嚴,今天一並還清給陸擎風!
“咳。”
突兀的一聲輕咳,讓所有人屏息凝神,連空氣都嚴正以待。
陸擎風抬起頭站起來,麵向證人席而不是法官沉聲道:“我有罪。”
整個法庭瞬間沸騰,無數閃光燈對準陸擎風,法官不得不再三要求肅靜。
陸擎風臉色凝重而悲切,他接著說:“我的罪在於當失去愛情感覺後急於拋棄曾經的記憶,當愛蕩然無存,恨與日俱增。法官大人,如果我說這位林先生的證詞恐怕連做旁證都勉強,甚至沒有絲毫的可信度,您和在場的各位作何猜想?我會解釋,但這關係到我的隱私,不得不思考很長時間,說還是不說?我選擇不說出來,讓所有的報紙愛寫的去寫,寫出來什麼鬼話,我大概也能猜到。”
“此刻坐在證人席位的林晚華先生,他。曾是我愛過的人。”
一陣更洶湧的沸騰騷動席卷整個大廳,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尖叫和閃光燈淹沒了法官的聲音。法庭不得不暫時宣告休庭,下午再審。
陸擎風站在燈光中心就像站在自己別墅的庭院,而另一個風暴中心,林晚華慘白的臉錯愕的表情被無限放大,他看起來像是關在箱子裏的小白鼠,驚恐癡傻。
“挺住。你??????你還好吧?”退庭後,陳律師看著林晚華慘白如骷髏的臉色擔憂不已,現在的局麵對他們很不利。
“沒事。”費了很大力氣擠出這兩個字,林晚華抱著一杯溫水抖得不成樣子。
他沒想到一個人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愛情?何曾有過一點點,有的隻是利用,到死都在利用。這虛偽到惡心的謊言偏偏堵住了他的口,他所有的反駁都會被當做汙蔑,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沒有人會再信他,沒有人。報紙會怎麼寫,人們會怎麼說?風流多金的少爺愛過一個鮮廉寡恥的b#itch。
難道窮人愛上富人就肯定是貪圖富貴?而富人愛上窮人就一定是真愛無悔?是的,這個社會如此認為。
難道窮人就不配幹幹淨淨地愛人,而富人可以從容借著風流多情的名義肆意玩弄愛情?是的,這個社會如此認為。
林晚華不敢再想下去,脆弱的神經承受不住。陸擎風再次握住底牌,而他麵前已無牌可打。
陳律師匆匆跑過來急切地說:“陸先生已經了解這邊的情況,他很惱火。要你下午無論如何咬定原來的證詞,必須拖住陸擎風不能讓他上岸,我們並不是沒機會翻盤,成敗一切看你。”
“我??????盡量。”林晚華垂著頭說,拳頭抵住太陽穴狠狠地陷進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