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定,又命丫鬟們沏了壺頂好的雨前龍井,才細細說起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來。
萃濃呷了一口:“呸,我當是什麼好茶,倒不如小酒喝得自在。”
話罷,她又吩咐道:“語蓉,去把我的好酒拿過來。”
清漪道:“我問你,霽兒小小年紀就沾酒,果真隻是楊驍的緣故嗎?我瞧著,還是你這為娘的,不肯以身作則的原因。”
“二姐,你別一回來就開始訓我。我啊,每天不喝上幾口,連腸子都癢癢。好好好,咱們別說這些事情了,先說說旁的吧。”萃濃覷著清漪臉色。
清漪這才不情不願道:“那你先說說,娘的身子有無大礙?”
萃濃的手撥弄著裙擺上的褶子,淡然道:“還是老樣子,整日拿藥當飯吃。不過好在有了外孫陪在膝下,多少能夠寬些心。現在你、爹爹、兄長都回來了,娘心裏高興,精神也比往日裏好了許多呢。”
清漪這才舒了一口氣:“那便好。這兩年多以來,我未能承歡膝下,真真是愧疚的緊。多虧有你。”
萃濃道:“二姐和我說這客套話作甚?我雖然非娘親生,但是她對我百般關愛,我自然要投桃報李。再說了,大姐嫁出去了,這沐府隻剩下我一個貼心的人了,我若是不替娘分憂,真真是愧對了娘對我的好了。”
隔著茶幾,清漪將萃濃的手拉了過來:“霽兒年紀小,娘又多病,真是辛苦你了。”
萃濃笑道:“都是分內之事罷了。眼下二姐回來了,多少還能幫襯點。”
說及霽兒,清漪順口問道:“對了,霽兒可是小外甥的大名嗎?”
萃濃麵上頗有幾分不自在,她收回自己的手,胡亂揉搓著:“是小字。懷著霽兒的時候,閑來無事,我便時常翻翻二姐讀過的那些書,見書上‘雲銷雨霽,彩徹區明’一句,十分歡喜,便想著以一‘霽’字作為我兒名字。”
“的確是個好名字,彩雲易散,霽月難逢,小外甥當得起此字。”清漪由衷道。
萃濃道:“父親名雲霆,霽兒也從雨……”
清漪這才明白萃濃的不自在從何而來,她寬慰道:“小字罷了,不打緊的。左右父親也回來了,霽兒的名字就由他來起吧。”
萃濃應了一聲。
清漪又道:“看看,你就像蔫了一樣。爹爹又不是頑固之人,你怕什麼?”
“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是個孤兒,連自己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此生能夠姓沐,對我而言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但是霽兒,縱使他是我心頭之肉,我卻無法做主讓他跟隨我姓……”萃濃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每每想起,總覺得愧對他。”
清漪站了起來,走到萃濃旁邊,將她攬在懷中,像幼時一樣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咱們沐府子嗣不多,現在有了霽兒,開心還來不及呢。倒是你,整天杞人憂天。在軍營之中,爹爹每次打仗回來,都要拿著霽兒的畫像看上好久,時不時地說上一句,‘這孩子,又長高了,真好!真好!’萃濃,他若是不喜歡咱們霽兒,如何會說出這種話。以後可不許你再說胡思亂想了。話說回來,就算霽兒不姓沐,他就不是你的兒子,我的外甥了?萬一,萬一,有一日他姓楊呢。”
聽到最後一句,萃濃幾乎羞紅了臉,她一把推開清漪,恨恨道:“好啊,二姐,你果真學壞了。看我不告訴二姐夫去。”
清漪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悶悶道:“我也希望阿珩能聽到你告狀。”
話中悲戚,不言而喻。
萃濃忙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吃飯的時候,我就發覺你神情不對。莫不是二姐夫他出了什麼事情?怎的從未聽你說過?”
清漪這才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通。
萃濃喃喃道:“他能聽到你說話,卻始終無法從沉睡中醒來?連陌白師伯都束手無策?這可真真是怪病。”
清漪道:“是啊,也不知到底到何時才能醒。”
“那二姐夫現在在哪兒呢?”
“我讓羅謙護送他回府了,畢竟待在咱們府裏也不是個辦法。”
“那怎麼能成!”萃濃幾乎要蹦起來,“看你現在這樣,鐵定是要每日都要照顧他的。豈不是要兩邊跑?不成不成,依我看,還是把二姐夫接到咱們府裏來,悉心照料著,指不定哪日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