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本就心高氣傲，哪裏經秦姨媽這麼一說。饒是有心機，一張俏臉瞬間也漲成了豬肝紅。
她絞著手中的帕子，卻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話。
她確實是姨娘所生，如若不是沐府長女，怕是這一生就要與人作妾。秦姨媽所言，雖然難以入耳，卻全然是事實。她口齒伶俐，此刻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然而，清沅身後的芸兒卻開了口。
“夫人真真是說笑了，方才還說求婚者快把將軍府的門檻都踏破了，現下又說我家大小姐要與人作妾，可不是自相矛盾嗎？大小姐曉得夫人是擔心過了頭，可是這話若是給旁人聽了去，不曉得會傳成個什麼樣子呢。咱們自家人親密，可擋不住旁人嚼舌根子。”
芸兒這一番搶白，正是清沅所不能說的，也正是清沅內心裏最想說的。
她佯怒道：“芸兒，你胡說什麼呢！姨媽可沒有那個意思。”
秦姨媽本不願旁人提及自家兒子的婚事，故而拿話噎了噎清沅，也讓她知道她雖是沐府長女，卻也是庶女。論身份、論輩分都不應該逾越了她去。
現在話噎也噎了，少不得要給自己個台階下，便笑道：“你們瞧瞧，這芸姑娘跟著沅兒久了，也學得牙尖嘴利了。”
清沅似笑非笑，“還不都是爹爹給慣的了，平日裏我說上她三兩句，她也是說翻臉就翻臉，一點情麵都不留呢。”
清淩向來對於這些女人之間的談話無感，但此時見這二人說話都不十分友好，便試圖插話道：“芸姐姐向來厲害，我上次不過是向她借些胭脂，她便對著我好一陣數落呢。”
清淩戲謔之言一出，氣氛瞬間緩和了下來。
一直坐在清漪旁邊的萃濃，從未開口說話，此刻聽到清淩向芸兒借胭脂的事情，頓時覺得腹中熱熱的，似乎有一團火。偏偏又無法發作，隻得盡力忍下。
清漪輕笑，終於，這衝喜一事落下了帷幕。
隻聽見秦姨媽道：“好端端的，你借人家胭脂做什麼？”
清淩道：“梨香院的翩鴻姑娘臉上起了好大一片疹子，平日裏那些胭脂水粉都不能用了。我這不是想著大姐和芸姐姐使的東西必定是極好的，便向芸姐姐借。芸姐姐小氣著呢，一點都沒給我。”
梨香院，那是滄禁城內的煙柳之所，多少名門望族青年才俊彙集於此，隻為聽得翩鴻姑娘談一聲琵琶。然而翩鴻姑娘亦是有些固執在身的，不是真心而來，她絕不肯將就。
清淩雖出身將門，偏重修習武學，但同樣有附庸風雅之好。尤其是與翩鴻姑娘，有一見如故之感。在家中，他少不得被父親責罰，然而去了梨香院，隻要聽到琵琶聲，所有的煩惱便都煙消雲散了。
翩鴻姑娘，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呢。
芸兒就是看不得清淩這個樣子，若是大家小姐倒也算了，偏偏是個煙花柳巷裏出來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白白地丟了沐府的臉。
她是家生子，相貌又好，定是不能隨便配個小廝的。更何況，老夫人之意早是把她定給清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