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納克斯站定在冰崖的盡頭,霸炮槍·魔殿獄炎在他揮臂的瞬間呼的擺開,在武器落定的那一刻有肉眼可見的風壓卷著冰雪席卷而過,如帷幕緩緩漫過所有獵人的臉龐。
當冰霧漫過的時候那群老人是那麼的鎮定,仿佛他們根本不是要去赴死,而是進行一場盛大的儀式,其中的幾個甚至流露出了獵人所特有的‘嗜血’表情,他們興奮地轉動自己的武器,在冰寒的空氣中畫出無形的線條。
白神的動靜越來越大了,一步一步如雷鳴響徹在每個人的耳旁,那無雙的巨獸應該正從腳下經過吧?它邁著柱一樣的步伐,移動山一樣的軀體,在雪山中吐出幽藍色的氣息,那就是被人們稱之為神的生物,光是一個眼神就足以在瞬間凍結天降的瀑布,權能釋放的同時連空氣都在刹那間靜止,這世上大概再沒什麼能正麵抗衡那極寒的領域...
可雖然身處寒域,瓦納克斯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不止是他,在所有獵人的內心,大概都有什麼東西在燃燒,瓦納克斯緩緩抬頭,仰視徘徊在靜謐領域邊緣的,慢慢輪轉的白色寒風,曾幾何時他曾見過類似的東西,隻不過顏色不一樣,地點不一樣,麵對的東西不一樣...
但除了這些之外,其它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那是在不知多少年後再次出現的,迎著神拔出武器的一幕!
從黑神敗亡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想要等多少年才能迎來一個能迎著神拔出武器的機會!神可不是什麼爛大街的便宜貨!古籍將它們說成無比高貴的存在,古龍觀測所將它們評定為‘不可直麵之災厄’,仿佛整個世界的人都在說它們不可戰勝,可他們最終還是站到了神的麵前,就如同幾十年前迪諾瓦爾所做的那樣,當全世界都在歎息的時候,唯獨他在神的麵前拔出了武器!
武器出鞘的聲音不分先後的在瓦納克斯身後響起,埃裏克的大錘再一次被緊握到手上,米多的太刀又一次破開了空氣,寇爾德拉的大劍久違的拖出冗長的印痕,那群老家夥們在那個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憤怒的吼叫替代了沙啞的嗓音,渾濁的眼神裏迸發出了血的氣息,原本鬆弛的肌肉在抬起武器的那一刻全都惡狠狠的繃緊!不止是瓦納克斯,他們所有人都等待的太久了,等待這把命送出的那一刻!
畢竟他們已經在熔火的餘燼中苟活了幾十年,為的就隻是這一天!為了中斷那會重複下去的悲劇連鎖!為了把年輕的獵人們從喪身的命運中拯救!幾十年前他們曾在黑神的權能中痛失親人...戀人...朋友...但這一次不會了!除了他們這些早就該死的老家夥們外,誰都不會死去!
一切的事業都將被補完!那是他們在炎地開始,卻又在雪中結束的事業!
恍惚之間,瓦納克斯又回到了那一天,那是幾十年前黑色巨獸仰天咆哮的一天,瓦納克斯分明在凝視呼嘯的冰雪,下一秒它們又忽地變成了血色的炎流和彌天的火山灰,上百的獵人在被炎地列陣,他們腳踏著就要被熔火融化的黑岩,目視著在黑暗中閃爍的神瞳,呼吸間吞吐著火山的餘燼...
在那一日,那個男人也是這樣,他放棄了陽謀和陰謀,陷阱和埋伏,正大光明的站在了那巨獸的麵前,在他拔出雙劍的那一刻,劍身上的灼印開始了在空氣中的燃燒,爆發的氣流將灰色的空氣分割,後者全都尖嘯著四散逃亡。
他也說出了那句話,他說:上前一步,你們將與神為敵!
當時的瓦納克斯也在戰陣之中,原本的迷惘和不安都被那十一個字驅散,唯有決意閃耀在心中,他借著熔火的輝光審視隊伍中的其他人,所見的隻是印在臉上的興奮,可他們又是那樣的鎮定,分明死的結局就在眼前了,卻一點都不為之所動搖。
死是什麼?青年的瓦納克斯不知道,老年的瓦納克斯也不知道,隻知道無論是在那一刻,還是在這一刻,死都是那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不遠的地方,那十一個字其實也有別的意思,它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
向前一步的話就會死吧?你們願意...去死嗎?
瓦納克斯沒想過死的含義,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去想吧?畢竟他沒有神那樣冗長的壽命,沒有那麼多空閑去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不過有一點還是能做到的,那就是經曆死亡,他其實在麵對黑神的時候就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站在白神麵前的隻是那不肯安息的亡魂,一個亡魂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會想些什麼呢?更何況是一個從幾十年前就準備再次去死的亡魂...
他一直在為白神做準備,也料定自己會死在白神的領域之中,從未想過回避,也從未想過逃脫,畢竟他已經從黑神的手中逃過一次了,那一次的逃亡殺死了瓦納克斯的心,再一次逃走的話,心會再次死去的吧?可是心可以死兩次嗎?
瓦納克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已經不準備讓它死一次了...
於是那個老人前踏一步,墜入了極寒的深淵。
瓦納克斯把這裏當作駐紮點是有原因的,它的崖岸並非垂直,而是陡峭,略略斜過的坡度簡直是一個天然的滑落路線,厚重的積雪還能起到減速的作用,身著重鎧的瓦納克斯第一個從雪崖上滑落下去,手執盾炮的他極力貼近那幾近垂直的雪坡,利用鎧甲上的猙獰突起來減緩自己滑落的速度,緊跟其後的是其它獵人,他們在瓦納克斯之後一步踏入那無底的深淵,滑行時冰雪濺起在他們的臉龐上,與白神的距離在頃刻間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