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悝放開王稽的手臂,神色淩厲,“他與先生勾結被本公子發現,恐秦國報複於田氏,便畏罪自殺了!”
“先生,本公子不想對先生無禮,奉勸先生一句,還是將該交的交出來,免得平白受辱!”
田貞死了!
這四個字在王稽腦中一遍又一遍的盤旋著,王稽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沒想到贏悝當真敢在魏國境內對齊商田貞下如此毒手。
田貞一死,王稽手上的帛書若再被搜出,鹽官貪腐的證據便就此消失了。魚線已斷,她就更別想再順著魚線,抓住大魚!
回想整件事,王稽不得不感歎,這既陷害了她又保全了自己的一石二鳥之策,端得是好手段!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田貞與鹽官交易的帛書,絕不能讓帛書落入贏悝之手!
“王稽不知高陵君所言何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此時刻,除了裝聾作啞,王稽不知還當如何?
贏悝顯然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他的臉上盡是嘲諷的笑意,“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給我搜!裏裏外外,連人帶馬,一個都不要放過!”
在離開田地的多年後,王稽第一次慌了神。
自出任秦王謀士以來,王稽自認雖不至於處變不驚,到底也足夠從容。她連死都不怕,還能怕何事!
然而,當贏悝讓人搜她的身時,王稽到底還是怕了。
這不僅關乎她這麼多時日的辛苦付諸東流,不僅關乎她的性命可能因此而斷送,更關乎她的身份可能因此而公之於眾。
她是女子,贏悝知道,但這身份尚不是贏悝用來對付她的點,可自從有了王煊後,這身份卻是她自己的弱點。
她害怕被人知道,害怕別人懷疑王煊的身份,更害怕因此而牽連白起!
眼見來搜她身的侍衛越走越近,王稽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我願意交?”
“高陵君!”一個讓王稽既驚喜又驚嚇的聲音忽然響起。
王稽整個人頓時僵硬在原地,她隻能看著,看著白起帶來更多的秦兵,又將贏悝的人徹底圍困。
此處據新城已有些距離,王稽也一直盡量在躲著新城走,他如何會出現在此處?縱然他在沿途設了暗哨,也不當如此及時!
他可是來救她的?如此興師動眾,會不會讓贏悝瞧出端倪?就算隻是偶遇,他的出現,也隻會讓本已複雜的境遇越發混亂而已。
正在王稽尚不知如何應付之時,贏悝的視線已轉向白起,意外的是,贏悝對白起的態度倒極為客氣,但見他走到白起麵前,拱手對白起道,“大良造,許久不見!”
贏悝雖暗中與白起作對,想來明麵上也知道白起所代表的權勢,就算他是公子,他也不得不虛與委蛇。
白起倒是不理會那些,他看了王稽一眼,遞給王稽一個安心的眼神,又看向贏悝,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不知高陵君駕臨新城,白起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豈敢勞大良造大駕,贏悝不過是緝拿要犯,過境新城而已,如今要犯已被擒,贏悝就要離去了。”
“要犯?”白起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複又落在王稽身上,許久不曾說話。
王稽唯恐白起因為自己而與贏悝起爭執,忙道,“王稽與高陵君確實有些誤會,正要隨高陵君回鹹陽澄清。大良造貴人事忙,我等便不耽誤大良造軍需要事了。”
王稽讓白起撤退之意已如此顯而易見,白起卻並不領情,回答起王稽的話來也是一板一眼的,“戰事未起,白起奉命駐紮新城,並不忙碌”。
他對贏悝道,“白起也是為此事而來,白起懷疑王稽與魏合謀,欲對秦國行不軌之事,欲將她押解回鹹陽,聽憑王上發落。”
王稽原本還在為白起擔憂,眼下聽到白起所言,頓時瞠目結舌起來,她自是不相信白起當真以為她會與魏密謀,可一時之間,她又不知白起意欲何為。
思索間,忽見白起身後,王陵不停地在衝自己擠眉弄眼,一瞬間,王稽忽然明白了白起之意。
贏悝已說過他掌握了王稽叛秦的證據,不管真假,白起是沒有理由將她強要過去的,否則不僅救不了她,也會將自己搭進去。白起順著贏悝的話,是化被動為主動之舉,由他親自護送王稽回京,既能保證王稽萬全,也給了她時間周旋。
想至此處,王稽禁不住一直盯著白起。從何時開始,這個耿直的男子也學會了周旋之道?
是他變了,還是她一直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