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一百零九章:火中取栗(2 / 2)

“萬萬不可!”久未多言的匡章一出口,便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他看著王姬,正氣凜然,“老夫雖與孟嚐君政見不合,對他所布號令也有諸多異議,然老夫與他之不合皆因公事,而無私憤。今老夫不察,誤將秦軍引入,致聯軍戰略險些功虧一簣,本就是老夫失職,老夫自該引頸就戮,今晚若不是孟嚐君早有警覺,事先做好準備,老夫早已成了齊國的罪人,老夫感謝孟嚐君猶且不急,又怎可為瞞下自己過錯,對他痛下殺手?”

匡章所言有理,王姬隻覺麵龐發熱,一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白起,卻見白起靜靜地看著她,那眼中卻並無抵觸,而是鼓勵。

他知道她做的不對,他鼓勵她知錯能改,而非執迷不悟。

是了,她不是說過從今以後,要坦蕩做人麼?她不是說過要洗刷自己的汙跡,讓自己能配得起白起麼?她又怎能為了一己私利而殺人滅口?

田文不殺,等待匡章的結局已顯而易見。匡章是她的義父,他為了救自己而成了齊國的罪人,她又怎能視若無睹?想到麻衣的結局,王姬便忍不住瑟瑟發抖,除了回到臨淄,將所有罪名攬在自己的身上,她不知還有何辦法能救匡章?更不知,還有何辦法能洗刷她對匡章的愧疚。

本想已詐死之術抽身,不想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逼得她不得不自行回齊,明明已拚盡全力,仍然落到如此下場,當真是天不容她?

回到臨淄,就意味她也許人頭落地,也許半生囚禁,不管哪種結局,她與白起都再無可能了。離開鹹陽時,她說過她會回去,如今想來,也成了空口白話。

想至此處,王姬不禁仰望著漫漫夜空,隻覺心如刀絞,已近窒息,有淚水湧出眼眶,濡濕了麵頰,被風一吹,很快又消失了蹤跡。

偏過頭,背著白起擦幹淚漬,再抬起頭時,又是尋常笑容滿麵的模樣。

衝匡章微微點頭,她便不再例會匡章,而是走到白起麵前。抬起手臂,為他整理著盔甲,她輕聲問道,“白起大哥不是在關中麼?是如何出得關?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白起眼中似有躲閃,他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方才老實回道,“白起早已對函穀關地形了如指掌,是以一出關便延小路摸到了聯軍幕府附近,彼時火光驟起,白起心中惶恐,正欲溜入營地,卻見孟嚐君鬼祟而出,白起察覺其中有異,是以跟在後麵,有幸遇到了你。”

王姬點了點頭,隻覺這般巧合,也屬天意。想來是老天念她二人自此天各一方,所以成全了他們這對有情人最後一次相見。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心中酸楚苦澀,王姬卻強行將那痛楚壓了下去,仰著頭,踮起腳尖,邊為他理好頭頂被風吹亂的發髻,王姬邊道,“可還記得王姬曾為你備下的白色深衣麼?”

見他老實點頭,王姬一聲輕笑,“白起大哥如此穿著,向來好看,王姬盼著以後白起大哥都是那般豐神俊朗的模樣。”那般器宇軒昂的你,定然會吸引無數好人家的女子,倒時便又有人可一生陪你,給你一個安寧的家了。

白起不言,贏芾卻分明察覺到了王姬的企圖,他太了解王姬,迫不及待地確認道,“公主可是要……”

王姬揮手打斷,目光仍落在白起身上。“白起大哥素來行事穩重,就是過於耿直了。朝中共事難免有意見不合之時,你若覺對方所言有誤,不回應便是,切莫傷了和氣,樹了大敵。”白起性情,寧直不彎,如今麵對軍營粗獷之人,或許尚能應對,他日為將,麵對朝堂諸臣,定會力不從心。她不求他能遊刃有餘,隻盼他不四處樹敵便是。

白起瞪大了眼睛,分明也察覺到異樣,他張了張嘴,卻被王姬手指按住,“君王向來一言九鼎,不容違逆,他日麵見秦王,若與王上意見不一,在盡自己最大努力仍無法說服秦王之時,便聽命於他,白起大哥謹記,你忠的不隻是秦國,還有秦王。最重要的是,若有朝一日,白起大哥功高蓋主,切記及時脫身。”

她始終最介懷的,是白起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