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大人被接到老爺身邊來,老爺尚有幾分猶豫,這孩子身份特殊,一時拿不定該不該收留,倒是從外頭玩累了回來的小姐看到大人,直嚷嚷著終於能有個玩伴了,老爺才決定讓大人留了來。”
祁傲笑得從容:“曦兒同我有眼緣,師傅則是愛屋及烏。”
“哎——”福伯歎了口氣:“隻可惜,兩個孩子明明是天生的一對,卻沒能走到一起去,白白便宜了李三郎,那個臭小子,忘恩負義,老奴我就是化成厲鬼都不會放過他!”
猶記得那場燈會上的猜謎,我與李軒雙雙奪魁,李軒落筆的名字就是李三郎,福伯如此記恨的李三郎,莫非正是李軒?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急急問道:“福伯提到的李三郎可是單名一個軒字?”下意識的,我想福伯親口否認,排除李軒的嫌疑,我不願李軒與我為敵,他怎麼可以成為我的敵人?
福伯似乎聽不見我的聲音,我還想追問,祁傲攔住了我:“讓福伯說下去吧,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福伯劇烈地咳嗽起來,聽得人心驚,他艱難地喘息道:“老爺的死呀,其實怪不得小姐,誰能想到李三郎是這種狼子野心的人?欺瞞小姐在先,害死老爺在後,隻可憐小姐幾年飄零,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他逐漸渙散的目光停駐在我身上,又轉而看向祁傲:“好在大人把小姐給找回來了,老奴也就死的安心了。大人,老奴——老——奴求——求你——件事——”
福伯徒勞地張開嘴巴,卻再也無力繼續說下去,老淚縱橫,甚是淒涼,祁傲上前一步,沉穩道:“福伯放心,我豁出命去也會保護好她,以告慰師傅在天之靈。”
福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走得十分安詳,我的心被硬生生掏空了一塊,迷茫地看著祁傲,我們之間有太多不可觸碰的禁區,我隻有無言。
滿桌飄香的飯菜勾人食欲,我和祁傲誰也沒有先動筷,這幾天經曆了太多,我著實提不起胃口。距離子時還剩下一個時辰,可我還沒看清自己的內心。
他習慣性地替我盛了碗雞湯,雞湯補身,他特意命人除去了湯表麵的那層油,他把雞湯擺在我麵前,率先提筷,默然不語吃了起來,福伯過世,他沒流過一滴眼淚,福伯看著他長大,難道他心中沒有半點難過麼?
他咽下嘴裏的米飯,夾了塊細嫩的魚肉給我,兀自扒飯:“我明白你在想什麼,生死自有命數,活著的人才更重要,不是麼?”
“在你麵前死去的人,你都是這麼無動於衷麼?”我沒有忘記,殺死傾月夫人的罪魁禍首是他。我更沒有忘記,福伯說是李三郎害死了我爹。
我簡直在崩潰的邊緣。
“你流下再多的淚,死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有些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樣,耳聽並非為虛,眼見也並非為實。”
我咄咄逼人起來:“那麼福伯口中的小姐是不是我?傾月夫人是不是死在祁傲手裏?你和祁傲,又是什麼關係?”
他避而不答:“秦曦,你過分了。”
我躲開他的眼神,冷冷說道:“大齊和南國的戰事已經結束,我什麼時候能離開秦州?”
李軒曾說我是一隻烏龜,第一個冒出腦袋的念頭永遠都是逃避,就像現在我明明知道了祁傲的身份卻鼓不起勇氣去麵對。
我已經明白,他們合謀阻撓不讓我想起的過去,遠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
“除夕三天,秦州內外禁行,三天一過,我立即送你離開。”
明日就是除夕,新年守歲,本盼望和李軒一起,如今這份期盼卻沒有那麼強烈。我執意帶回來的解憂花未過一天就失水枯萎,像是我本該燦爛的生命,轉瞬就坍塌了。
命中注定我犯下的滔天大錯,要由我來嚐受這苦果,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要由我來背負這些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