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起疑(2)
獨孤昊心裏一震,他和祁傲年少相識,那時的祁傲意氣風發,得到城主的親自教導,卻已被打磨出少年的沉穩老練,寡言少語,性情偏冷。自然不是對誰都一副冰冷不待見的模樣,秦曦是他唯一的太陽,照耀著他一整個的生命,那個擁有晨曦之光般溫暖的少女,他唯獨對她是不同的。
她的光亮卻不是隻為照耀祁傲。
城主還未正式提及二人的婚姻大事,李軒就出現在了秦州,很偶然地邂逅了秦曦。祁傲第一次喝酒還是在他的陪伴下,向來自律的人不顧死活一口氣灌下了一大壇烈酒,有股沙場將士的悲壯,那是秦曦第一次跟他提起李軒。
一朝被廢淪落至秦州,無權無勢,祁傲做得許多都是為了配得上秦曦的身份,這個嬌俏活潑的少女,縱使她再善良單純,有城主的寵愛擺在那裏,身為人父怎會將女兒許配給無能之輩?
無奈將秦曦拱手讓給李軒,祁傲毫不猶豫奪了城主之位,沒有權勢,他根本保護不了心愛之人,忍辱負重壯大秦州,密切聯盟兩大世家,他的犧牲又由誰來償還?
培植心腹勢力潛入南國,積極在朝中爭取自己的勢力,那時楚泓被困大齊,自身難保鞭長莫及,眼看南國皇位唾手可得,他卻為了一個秦曦而放棄。
成也秦曦敗也秦曦。
“我的心已經因為她死了一回,失去她我會生不如死。”
聽到這句話,我便醒了,隻是震驚之餘不敢點破,我不明白這世道是怎麼了,短短幾天時間,我的生活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楚泓先是要殺我,接著告訴我其實他是喜歡我的;楚傲莫名地擄我來秦州,卻拚了命地保護我,幾次豁出性命救我,不求我有任何的感激回應,似乎對我付出是他一廂情願。
更悲哀的是那些他在觀星亭說過的話,繞床弄青梅,郎騎竹馬來,年少時非我不娶的誓言,轉瞬即逝的爛漫純淨,在我腦中如一團亂麻塞得滿滿的。
我對我們的過去一無所知,隻有這幾個月斷斷續續相處的片段,我以為平白無故的熟悉和依賴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可我卻難以接受。
“若我還沒來得及學會你的曲子便愛上了別人,你又當如何?”
不知何時,流了一臉的熱淚。這些年出現在我夢裏的執笛少年,原來是他。
原來我是秦曦,楚傲就是祁傲。
楚是南國皇姓,祁傲是楚泓同父異母的胞兄,我又怎麼會想不到呢?他終是不舍得欺騙我,委婉地點明了他的身份,幸好,他沒有欺瞞我。
我以為我會恨他,恨他將我置於兩難的境地,可心裏卻酸澀難受,淚水愈來愈多,直到打濕了他胸膛的衣衫,他這才點破我假寐,平靜如初道:“醒了麼?醒了我就帶你去看福伯。”
我以手拭了淚,掙紮了下從他懷裏出來,他替我係好披風的帶子,輕拉起我的手,不帶半點輕佻:“走吧,他撐不了多久。”
我低下頭看著他的指節分明的手,止不住地心酸,是否年少時也是這樣一雙有力的手牽著我,陪伴我度過許多快樂肆意的時光?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我嫁給了李軒,祁傲孜然一身,我注定要辜負他的長情。
福伯瘦削的臉上神采奕奕,我心知那是回光返照,他時日無多,強撐著這一口氣等我和祁傲回來見他最後一麵,看見我們牽手而來,他眼神分外和藹,像是瞧見了天大的好事。
“小姐到底是長大了,有了心事也不和福伯說了,好在有大人陪著,大人的性子耐得住,又跟小姐年紀相仿,是比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人緣。”
福伯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憶起的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仿佛是在對著我說,又不是在對著我說。
我不忍打斷他,乖乖坐在他床邊的板凳上聽他講下去,祁傲也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老爺心疼小姐的娘親去世得早,從小就把你寵到了天上,老奴有時提醒說這麼寵下去以後可怎麼是好,將來上哪裏找個更寵小姐的姑爺去?老爺就板起一張臉說秦州之大還能沒有配得上小姐的夫婿,就算秦州沒有這樣的好男兒,放眼天下之大,還能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