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歌者,鮫也 02鮫人歌(1 / 3)

五六歲孩童的身板,沒有腿,一條短粗的魚尾取而代之,全身肌膚呈青色,泛著青玉般的光芒,說不上醜陋,卻也說不上美麗。

她的五官,起碼在人類眼中是一般的,甚至有點醜,塌陷的鼻子,歪而且大而厚重的嘴唇,眼睛是沒有眼白的,黑溜溜的瞳布滿整個眼,有點駭人。原本在浴桶裏還好,現在一出,帶著一股水的腥氣,彌漫開來,如瘟疫一般散到何處,何人就掩鼻。

見慣了美人,聞慣了軟香,各公子哥有點受不了落差,紛紛表示要離席,要退錢。

這算拿門子壓軸戲?那肌膚如凝脂的美人被怪物糟蹋算壓軸?

既心痛美人被糟蹋,又心痛出大把錢得來這壓軸戲,還心痛自己上了當。全然忘了魚人出現之前的那愉悅,那暢爽。

那魚人充滿眼眶的黑瞳打量著四周,似乎對人類對她的厭惡絲毫不查。

見客人們紛紛離席,也無人阻攔,任由人群魚貫而出。

白狸正猶豫是否該離開,就聽蒼楓在旁淡然道:“鮫人生活在深海,卻聞名於世,在於其肉可化腐生肌,淚可化成夜明珠珍,但最重要的是其歌喉。”他頓了頓,露出一絲莫測笑容:“而這群凡夫俗子,想來是無福了。”

“她歌喉怎麼了?”

“你什麼事都喜歡問,為何不自己去親眼看,親耳聽呢?”他撫了撫她的頭發,猶如長者一般教導她:“民間有句話,叫‘歌者,鮫人也;舞者,雪姬也。’”

“鮫人是天生的歌者,他們用歌聲吸引獵物,然後將沉浸其中的獵物拖入深海享用。”

蒼楓明明笑著,解釋著,白狸卻莫名打了個寒顫。她轉頭看向鮫人,依舊是那副不關心周圍任何事物的樣子。

天生的歌者?

她再次打量那青色的鮫人一番,雖然人不可貌相,但這樣子……實在無法想象她會唱出什麼。

而先前驚豔四座的玉膚女子,依舊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以無雙玉膚女子為唱台,何等奢侈。

蒼楓卻好整以暇,半眯著眼假寐狀,等待鮫人開口。

人們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要麼已醉倒起不來,要麼純屬無聊,均不把中間那鮫人放入眼中。

白狸歎了口氣,見蒼楓絲毫想走的意思也沒有,隻好又抓起一個八寶糕,正準備塞入口中,就聽那邊傳來一個音。

隻有一個音,隻有一瞬。

所有人都停住了。

走到門口的人邁不出下一步,醉酒的人睜開了眼,吃點心的停止了咀嚼。

那音如山間黃鶯,清脆卻縈繞不止,仿若群山圍繞,回音不絕。

鮫人閉著眼,不理會旁人什麼反應,終放聲唱起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她聲音明明極其清脆,卻唱得哽咽,婉轉之間,有種莫名的憂愁湧滿心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字字咬得極準,白狸不由被她帶入境中,仿佛看到鳳倉淪陷於他國戰馬足下,家中大火,紅彤彤的紅光中,父親淡然站於其中,說道:“我白家人必不叛國。”

母親揪著手帕,眼中盈滿了淚水,在火中反射出異樣堅定的光芒。她望向火中的父親,沒有動,眼神中是數不盡的溫柔愛意。

白葵蒼白的小臉呢?站在母親旁邊,她不說話,直勾勾看著白狸這個方向,嘴唇動了動。白狸看明白了,是“阿狸”二字。

白伍呢?白伍的性子,一定是在外戰鬥,要麼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要麼取敵將首級大聲呼號,絕不會在家中,看大火吞噬自己,站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