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聽來不過是曲聲的折轉,在我們而言,卻早已成了生殺予奪的利器。
飛雨的內力沒我深厚,但琴技純熟,曲調把握得極好。原本要留餘地的想法已不可行,要勝她,不能不盡全力。
好久沒有全力以赴地施展,如今竟能暢快淋漓。
突然,心口猛地一痛,內力頓散!
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世界仿佛突然安靜下來,恍惚看到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不遠處紅色的身影。
殘破不堪的身體已到極限,內力不斷運轉加速血液流通的結果,就是蠱毒被激發。
可我不能停下來。
咬牙重將內力聚到指尖,隻覺得手上一輕,弦斷!
緊接著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道狠狠撞入胸口!沒有運功護體,我隻能生生承受。幸好是坐著,否則我恐怕已跌出去。
台下人潮湧動,像是有人在驚呼。飛雨收手,站了起來。
聲音又回到耳邊,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月公子,你輸了。”
台下紛紛雜雜,有驚呼,有歎息,有幸災樂禍,有不可思議。
我已站不起來,隻坐在案前笑笑:“飛雨姑娘的琴藝高超,在下輸了。”
飛雨輕拂衣袖,慢慢走到台前。
“多謝各位見證。今日比試到此結束。”說完,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下去。
依然奔過來扶我,順手搭上我的腕脈,立刻驚了!
“踏月,蠱毒…”
我茫然地看著琴。忽然伸手,輕輕撫上斷了的弦。
依然柔聲道:“踏月,我們回去。”
我抬頭,才發現人群早已散去。水寰宮的人在我眼前站成一排,為首的是紅綃。見我看她,竟沒有譏誚,隻是飛快地轉過臉去。
回到水寰宮,宮裏立刻一陣忙亂。依然急急命人煎藥,替我運功施針。蠱毒又暫時壓製,但她的臉色卻一直沒有好起來。
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伏在我耳邊哭。可是想要看時,卻發現眼皮重得不能挪動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神智終於一點一點回到身體裏。我一睜眼,就看到伏在我身邊的依然。
她的臉上還掛著淺淺的淚痕,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落,在小巧的鼻梁上灑下淡淡的影子。
從不知道,她睡著的模樣會如此安靜而脆弱,此刻竟不忍吵她。她半靠在床沿,涼涼的側臉枕著我的手背,一隻手還緊緊抓著我的手,生怕我消失一樣。
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依然忽然驚醒。
“你醒了…?”
“多久了?”
“一天兩夜。”
“依然,你…一直守著我?”
“嗯…我擔心你又…”
“對不起。”
“你我之間,何必說對不起?”依然吸吸鼻子,“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
“依然…”
“踏月,不要再比了,好不好?”她的眼中又起霧氣,“我承認我自私。曾經說過,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阻止你,可是…”
她話未說完,一個宮裝少女進來,垂首道:“宮主,林外有人求見。”
“什麼人?”依然站起身來,又恢複了往常的口氣。
“天涯山莊的蕭飛雨。”
依然一怔,回頭看我,半晌,才對那少女道;“請她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