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忘卻的“沈崇事件”
古槐樹下
作者：胡天培
上個月朋友聚會，一位友人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沈崇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沈崇是沈鈞儒的女兒嗎？我家和沈崇家長期住在一個宿舍，從長輩話語中清楚了解有關“沈崇事件”的情況。我立刻作了肯定的回答。
上世紀50年代末，我還是個中學生。一天，在院子裏按著課堂剛學過的知識，大聲談到了沈崇的名字。沒想到父親竟厲聲訓斥我說：“小孩子不能亂說，以後在院兒裏不要再提這事兒！”我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住在同院的尹全興叔叔走了過來，把我拉到一邊無人處，悄聲對我說：“沈崇就是沈阿姨原來的名字。你的老師講得對，沈阿姨是被美國兵無禮欺辱的，她完全是無辜的。這事早已有定論，對人家過去的傷痕不要再揭了。我那時正在《世界日報》社社長室工作，《世界日報》是家很有影響的大報，社長成舍我（後來知道他是人大原副委員長、經濟學家成思危之父）很有名望。蔣介石每次到北平，首先要見的就是成社長，都是老蔣侍從室的俞濟時和我聯係安排的。會見都在圓恩寺。‘沈崇事件’一發生，首先報道的是《益世報》，第二個就是《世界日報》。北大胡適校長、傅斯年代校長很快來到報社會見了成社長。胡、傅兩位校長的情緒都很激動，我給他們倒茶，他們也不喝。我至今還記得他們的講話，胡適說：有關沈崇的事件，是很嚴重的。我知道這件事要被某黨派利用，掀起更大的事件，但作為北大校長，我的學生受此嚴重侮辱，我很憤慨！這不是沈崇一個人的事兒，也是北大的恥辱。我要求盡快依法懲處罪犯。我希望各方都保持克製，不要火上澆油，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傅斯年和胡適的講話很一致。但後來還是發生了大規模的學生抗議活動，很快發展到全國，形成了反蔣抗美的愛國運動，動搖了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在全國人民的抗議和要求下，美軍軍事法庭審訊了兩名罪犯。胡適校長、何思源市長、沈崇的家長、中國的檢察官、法官和不少報紙的記者出席了審判會。《世界日報》社也有記者到庭。法庭判處兩名美國大兵有罪，並決定擇日宣判。記者回來後向成社長報告，說胡校長，何市長，中國的法官、檢察官和沈崇的家長聽到判決結果互相握手，對案件勝訴表示欣慰。後來聽說判處罪犯15年徒刑，判處幫凶監禁10個月。
“解放後，改了名的沈阿姨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我們局當英文翻譯，業務好，其他方麵表現也好，沒幾年就入了黨。沈阿姨的丈夫不就是那位很有名的漫畫家嗎？漫畫畫得很好，人也不錯，在全國都很有影響。新中國還沒建立，就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現在倒成了‘右派’，被免了副總編職，工資降了好幾級。漫畫家年近40才結婚，當時好幾位女士都想嫁給他，我親眼見一位很有名的評劇演員多次來畫報社找他，可是都沒成事，漫畫家看上了沈崇。那位評劇演員嫁給了一位很有才學的劇作家，是漫畫家的好朋友，也被打成了‘右派’。”
尹叔叔又耐心地跟我聊了許多。漫畫家和沈崇結婚後，一切事情聽沈崇的，他是位除了編雜誌、畫畫、看書、交朋友其他什麼事情都不過問的人，生活能力很差，不愛運動。沈崇處處關心、照顧他，夫婦感情很好。沈崇是共產黨員，丈夫劃成了“右派”，是階級敵人，按照當時的政治標準，是要離婚的。沈崇冒著鋪天蓋地的壓力，就是不離婚。沈崇對愛情的忠貞贏得了正直人的尊敬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