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懂非懂,眼前閃現朱瞻基俊美無儔的麵容和那雙黝黑深沉的雙眸,全身不由自主發涼,下意識問道:“朱瞻基既然覺得漢王是他的敵人,白淩澈也是他的敵人,那麼你呢?你是他的四叔,難道他不覺得你也可能是他潛在的敵人?”

趙睢聞言,紫眸迅速掠過一絲黯光,語氣輕鬆說道:“會嗎?我可從沒想到過。”

他的話明顯言不由衷,連我都能夠察覺出來的隱憂,睿智聰明的趙睢怎麼可能沒有想到過?

但是,我堅信即使情況到了最壞的地步,趙睢也會有進退得宜的應對之法,他既然承諾過保護我一生一世,就一定會兌現他的諾言。他對帝王之道的精通程度不下於朱瞻基,他既然懂得如何做帝王,想必更加懂得如何消除帝王的疑心。無論朱瞻基本質是一個怎樣的人,無論他會怎樣看待趙睢,他都應該知道趙睢的心思,朱瞻基如果是一個明君,就不該將趙睢列入他的假想敵名單之內。

趙睢見我沉思不語,有意岔開話題,拉著我向山莊內行走,柔聲說道:“山莊那邊有一大片芒果樹和荔枝樹,你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我去摘新鮮的水果給你吃好不好?”

我初到苗疆水土不服,而且因為懷孕的緣故時常反胃,想起黃澄澄的芒果和雪白的荔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滿心歡喜跟隨趙睢一起向果園走去。

17 驚風密雨

三日之後清晨時分,趙睢拉著我的手走出迎賓館,戴思恭與金瓊花二人早已等候在大門外。

趙睢看向他們二人,問道:“夫人出關了嗎?”

金瓊花抬頭遙望冉冉升起的朝陽,說道:“夫人出關時辰大約是在已時,請殿下與王妃隨奴婢前往廳堂等候。”

日上三竿時,我聽見廳外眾多山莊弟子肅然恭迎聲,立刻從座位上站起向外張望,趙睢示意我保持鎮定,站起身看向來人。

金疏雨邁步踏進廳堂內的瞬間我就認出了她,她身穿一套絳紅色的金繡衣裙,綿密的烏黑秀發斜挽在腦後一側,如雲朵般迤邐動人,柳眉彎彎、明眸顧盼生姿,既不同於熙妃的清純柔美,也不同於白吟雪的秀麗清雅,別有一種天生麗質的態度,全然不像趙睢的父輩之人。

我在無瑕穀白吟雪的閨房內見過金疏雨的少女畫像,對她的美貌一直印象深刻,此時見到真人,仍是不免暗自驚歎,暗想道:“朱棣年輕時身邊必定有許多出眾的絕色美人,他居然肯為熙妃一人而放棄後宮三千粉黛和金疏雨這樣的紅顏知己,可見熙妃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金疏雨抬眸看見趙睢,明眸微有錯愕之色,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失神,我已經發覺她看向趙睢的眼神帶著累積的淡淡相思情意,渡空曾說趙睢與朱棣二人相貌酷似,金疏雨初見趙睢,難免會想起年輕時的朱棣,她眼中的留戀顯然是並不是因為趙睢。

趙睢向金疏雨行禮,恭聲說道:“晚輩朱高燧,向夫人問安。”

金疏雨迅速回過神,伸手扶起趙睢,輕聲笑道:“趙王殿下不必如此,我隻是區區苗疆草民,怎麼承受得起殿下的叩拜?皇上與唐妹妹真是好福氣,二十幾年一晃而過,你滿月的時候我在紫宸宮還抱過你,想不到當年懷中稚兒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趙睢見她提及兒時情事,不禁頑皮微笑,說道:“夫人還記得我出生時候的情景嗎?”

金疏雨走到廳中雕花木椅旁坐下,說道:“豈止記得你出生時候的情景?過去的那些事、那些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她抬眸看向我,說道:“這位想必就是殿下新納的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