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夢斷魂傷心欲折(2 / 3)

孫漠康霍然轉頭,“載灃,把解藥交出來。”“哈哈哈哈哈……”仿佛聽到一個最好笑的笑話,載灃揚聲長笑,“天下那有這等便宜的事。你們知道我要什麼。”“你做夢!”孫漠康尚未開口,雲思柳驀然插言,左手揉揉小腹,似乎那一股疼痛又在翻攪。

載灃冷笑道:“那你就等著疼夠了五五二十五天以後腸穿肚爛而死吧。為了那幾頁發黃的紙,值嗎?”

“為了那幾頁發黃的紙,你萬裏迢迢從京城來到敦煌,又不擇手段地害死自己的親人,你說它值嗎?”孫漠康目光如箭,狠狠地射向載灃。載灃身子一顫,良久方道:“為了大清,我可以犧牲一切。”驀然抬頭,麵罩寒霜,“敬酒不吃吃罰酒,雷晉,給我好好地招呼孫大俠。”

“格格,你再想想。”伸手抓住孫漠康衣襟,雷晉卻回過頭,看著雲思柳,眼神複雜。“我……我……”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雲思柳緊緊抓住鐵欄,力道大得驚人,仿佛要生生扭斷鐵欄一般。

孫漠康微微一笑:“師妹,不用想了,我相信,我們會做到。”驀地麵色一凝,凜然道:“你盡管來,姓孫的絕不皺眉!”

“好。”順手一扯,孫漠康的衣服被扒了下來。燈火搖影,照亮了孫漠康赤裸的上身上的累累傷痕,疤痕重重,就連雷晉也吃了一驚。孫漠康八歲拜雲凇為師,跟著雲凇一路從無錫到京城,再從京城到敦煌,這近二十年裏,他吃的苦,怕也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力量,讓他走過了二十年,還要勇敢地、堅強地繼續走下去?

雷晉抽出浸在鹽水裏的鞭子,順手一鞭反手一鞭,“啪啪”兩聲清脆響亮,兩道交叉的紅印在孫漠康胸膛上分外醒目。一股疼痛撕開了肌肉蔓延開來,卻在臉上化開了一聲長笑:“區區幾鞭子就能讓孫某屈服,你們也太天真了!”

“是嗎?”載灃冷冷一笑,揮了揮手,一人站了出來,臉上恨意一閃而過,忽然怪怪地一笑:“小子,咱們又見麵了。”

孫漠康聞聲望去,當即認出是中午截擊他的郭絡羅·世英,“原來是你,你有什麼招盡管使出來。”“一劍之仇。今天連本帶利還給你!”抽出一根鹽水鞭,世英繞到孫漠康身後,抬手運勁,劈裏啪啦連抽十幾鞭子,每一鞭都運上真力。一股接一股的疼痛洶湧而來,無休無止,瘋狂著撕扯著孫漠康的肌肉,猙獰地翻滾。

“師兄!師兄!”再沒有一絲力氣,雲思柳癱在地上,拚命忍住欲落的眼淚,那每一鞭子,打的不止是他,那樣的疼痛,於她,撕心裂肺。她忽然大叫:“停下!住手!不要再打了!”

孫漠康道:“師妹,你不可以忘了,那是你說的,絕對不可以!”因為疼痛,他說話有些不甚流暢,嘴角的肌肉也在微微抽動著。

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湧而出,淹沒了雲思柳所有的思維。忽然,嘴角瞬間滑落的淚帶走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不過就是一死,能死在一起,那也是一種幸福。活著的時候,誰都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隻是為了不成為對方的負擔,那麼,將死之人,那還有什麼可怕的。活,在一起;死,在一起,那就夠了,夠了。

雲思柳思緒神遊,雷晉和世英已各自連抽了十幾鞭,血紅的鞭印重疊著陳年的舊疤,原來……二十年的時光,竟是這樣地交織在一起。所有的愛與恨,在一個又一個傷痕之間穿越了風雨,直至今天仍未減絲毫。

“停。”見雲思柳呆呆出神,載灃霍然起身,走到孫漠康身前,向世英使個眼色。世英會意,放了鞭子,與載灃一起舀了一大勺鹽水,猛地向孫漠康身上潑去。

鹽水在身上流淌而下,刺骨的疼痛不死不休地糾纏住他,直衝咽喉,終於讓他痛呼出聲!

雲思柳登時激醒,驚怒交加,叫道:“師——”突然,腹中驟然升起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她掙紮著轉身,不讓孫漠康看見她痛苦的表情。但那一刹那的痛苦不堪已被孫漠康看在眼裏,自身的疼痛全都拋之腦後,失聲叫道:“師妹!師妹!載灃,快給她解藥!”

載灃走近鐵欄,一把抓住雲思柳不斷顫抖的肩膀,“思柳,東西到底在哪?”“我……我死……死也不會告訴你!”劇烈的疼痛讓雲思柳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掙紮,然而語氣卻是堅決的,一絲笑意在她的臉龐蔓延開來,反正……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死亡,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在生命中最美的年華走向終結,在幾十年後慢慢老死,她知道哪一個,更有意義。

“思柳!”手上猛一用力,雖然載灃對武功不甚精通,但力氣卻是不小的,中毒之下的雲思柳被他這一抓,也是十分疼痛。載灃臉色愈發陰沉,眼裏閃過一抹狠厲的光,“那你就別怪我。”一語未畢,霍然起身站起。

“你要幹什麼?”似乎察覺到什麼,雲思柳在載灃轉身的刹那也轉了過來,抓著鐵欄,眉頭擰成一團,流出一絲驚懼的神色。

載灃伸手指向一人,“思柳,你認得他嗎?”雲思柳循指望去,見那人似有幾分熟悉,記憶深處忽然就冒出一個影子,“郭絡羅·世英!”那些往事,於朦朧中忽然就清晰起來。這個世英,似乎跟母親有一段因緣,而他卻對父親恨之入骨,幾番相見無一不是要置父親於死地。

聽雲思柳喊出世英的名字,孫漠康微微一驚,目光鎖在世英臉上,也想起了那些往事,隻是,事隔十餘年,他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

世英上前幾步,看著雲思柳,銳利的目光此刻也透著一股溫柔,“真的好像茗霜……可是,”目光陡然間又變得寒冷,“那一股子倔強,倒盡德雲凇真傳啊!”那樣的仇恨在雲凇死後七年仍未減退絲毫。

載灃道:“世英貝勒,看來你對茗霜還是念念不忘。”“二十年了,茗霜永遠活在我心裏。”一提到茗霜,世英的臉上才會有一絲感情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