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令
禮是人際交往,或者溝通人與神的儀式,因此辭令必不可少。孔子以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等四個科目教授弟子,言語即辭令。古禮中的辭令,一種有規定的格式,《禮記·少儀》中記載的許多禮儀場合的辭令都是如此,如第一次去見仰慕的君子,到達門口時要說“某固願聞名於將命者”,意思是說,希望自己的名字能通聞於傳命者。這是一種委婉的說法,表示不敢直接通姓名於君子,含有自謙和敬重君子的意思。如果逢公卿之喪,前往助喪,要說“聽役於司徒”,意思是聽命於喪家的派遣,無論輕重,不敢推辭。國君要出訪,如果臣下將奉獻金玉貨貝之類的財物,以充國君路途之用,應該說“致馬資於有司”,意思是所獻之物微薄,聊充車馬之資而己,所以隻能致送於隨行的有司。如果饋贈的對象與自己的地位相當,也應該自謙,要說“贈從者”,意思也是說,不過是聊補左右從行者之用的薄資而已。以上都是古代通行的禮貌用語,不會使用就是失禮的表現。
此外,《儀禮·士昏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等儀節,以及父母、庶母送女,都有規定的辭令。《儀禮·士相見禮》主客雙方的問答之語,也有固定的格式。祭天地之神及饗祭祖先時,祝者的致辭也有統一的文字,致祭者隻需更換其中的主語即可。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這些辭令簡潔明快,溫文爾雅,經過製禮者的反複斟酌,行禮時直接套用即可。需要指出的是,禮儀場合對於稱謂有特殊的規定,《儀禮·覲禮》說:“同姓大國則曰伯父,其異姓則曰伯舅。同姓小邦則曰叔父,其異姓小邦則曰叔舅。”可見天子稱呼伯父、叔父、伯舅、叔舅都有特定的含義。《禮記·曲禮下》說:“夫人自稱於天子曰老婦,自稱於諸侯曰寡小君,自稱於其君曰小童。”是畿內諸侯的夫人對天子、自己的丈夫、別國諸侯的自稱都不相同。各種稱謂不得混同使用。《禮記·曲禮下》說:“天子之妃曰後,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夫人”與“孺人”不能混用。今天,每每有人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妻子時稱“夫人”,這是自大的表現,為知禮者所恥笑。
禮容
禮容,即行禮者的體態、容貌等,為行禮時所不可或缺。禮義所重,在於誠敬。既是出於誠敬,則無論冠婚、喪祭、射饗、覲聘,行禮者的體態、容色、聲音、氣息,都必須與之相應,所以《禮記·雜記下》說:“顏色稱其情,戚容稱其服”。
《論語·鄉黨》記載了孔子在鄉學、宗廟、朝廷等不同場合時的禮容,如趨朝時: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恰恰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複其位,踧踖如也。
公門是國君治朝之門,相當高大,而孔子曲身而入,似乎不能容身(“鞠躬如也,如不容”)。進門時一定要走門的右側,而不走門中,因為那是國君出入的地方;也不踩門限(“閾”),那樣是不恭敬的表現。門、屏之間,是國君佇立的位置,即使國君不在,經過時也必定正色,快步而行,不敢放肆。將要升堂時,兩手摳衣使下擺離地一尺左右(“攝齊”),惟恐因踩著後跌倒而失容。接近國君時,再次曲身,氣容嚴肅,如同屏住呼吸一般。出去時,走下一級台階才舒氣解顏(“逞顏色”),氣色和悅。下完台階,快步向前,如同鳥翔一樣。回到上堂之前站立的位置,猶存“踧踖”(cuji,恭敬)之貌。可見孔子十分看重禮容,在不同的禮儀場合,或愉悅,或敬謹,或勃如,或變色,都隨儀節、場景的變化而轉換。
行禮是為了表達內心情感,如果僅有儀節而沒有禮容,則禮義無從體現,稱“儀”猶可,稱“禮”則斷然不可。禮書中有關禮容的記載很多,如《禮記·祭義》雲:孝子將祭祀,必有齊莊之心以慮事,以具服物,以修宮寶,以治百事。及祭之日,顏色必溫,行必恐,如懼不及愛然。其奠之也,容貌必溫,身必詘,如語焉而未之然。宿者皆出,其立卑靜以正,如將弗見然。及祭之後,陶陶遂遂,如將複入然。
又如《禮記》的《少儀》、《玉藻》中有“祭祀之容”,“賓客之容”,“朝廷之容”,“喪紀之容”,“軍旅之容”,“車馬之容”等。郭店楚簡《性自命出》也提到“賓客之禮,必有夫齊齊之頌(容);祭祀之禮,必有夫齊齊之敬;居喪,必有夫戀戀之哀”。《禮記·玉藻》還記載了君子見尊者時的禮容(括號內為鄭注):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遬(謙愨貌也),足容重(舉欲遲也),手容恭(高且正也),目容端(不睇視也),口容止(不妄動也),聲容靜(不噦欬也),頭容直(不傾顧也),氣容肅(似不息也),立容德(如有予也),色容莊(勃如戰色),坐如屍(屍居神位,敬慎也)詳及於頭、手、足、目、口、聲、氣、色等,幾乎遍於全身。賈誼的《新書》說“容有四起”,把禮容分為朝廷之容、祭祀之容、軍旅之容、喪紀之容等四類。其中《容經》篇有立容、坐容、行容、趨容、跘旋之容、跪容、拜容、伏容等,科條細密,己成專門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