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米蘭(3 / 3)

正做夢時,手中塞進一張紙條。我拉開一看,上麵寫著送外賣的地址。抬頭,見葉端午正急急忙忙的把柴窯天青瓷盤和剛才那順治年間的茶壺茶杯收起來,他連茶壺中還剩著的水都沒來得及倒,就一古腦的護在懷裏。我不禁笑彎了腰,看他一臉戒備的樣子,還真讓人感覺有人要搶他老婆。

“不過店長,‘停留在傷口上,感覺到的隻有痛”是什麼意思?”我算服了這位古董癡了,於是抱起簡易便當盒,一邊往圍裙兜裏裝零錢和計算機,一邊問。

葉端午動作一滯,他側過頭,又換上平常笑臉:“為什麼問這個?”

“不懂當然就要問咯!”

他的明亮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意識的看向緊閉的休息間。我看他唇邊依舊帶著笑,隻不過那滋味有些苦有些澀還有些無奈。休息間裏坐著鬧情緒的葉中秋,我想,這句話一定是跟葉中秋有關了;沒準還跟他間歇性發作的瘋病有關。

葉端午沒有解答的意向,他默默的低下頭,收拾手邊的物什。

“小俞,你現在去送的話,還能趕上吃晚飯。”突然,他蹦出一句話,又斜著扔來一雙眼刀。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而那鍾似乎也跟他有心電感應一樣,巧不巧的叫起來;一下,兩下……足足十一下。

猛的一個激靈,竟然已經到下班時間了!等待下班的心情就跟等待放學一樣,可謂是歸心似箭;而在肚皮餓得貼到後脊梁骨上的情況下,我更是恨不得來個瞬間移動將外賣交到客人手裏,再光速返回等待開飯。

我舔了舔嘴唇,要知道葉端午的廚房藝術還真不是吹的;嗯,雖然比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呢?不過,免費提供的不吃白不吃呀!

葉端午又在看我了,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我嗬嗬的傻笑兩聲,驅動飛毛腿,衝了出去。

按照紙條上所寫的地址,我摸到了位於背街深處的一座小房子跟前。站在這裏,我渾身的不自在,周圍紮來無數道視線,赤裸裸的流露著灼熱的欲望。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從踏出店門邁步往北開始,我便知道了——

紅燈區。

看著那些性暗示強烈的話語或更為露骨的挑逗畫麵,我隻覺得臉燙得可以烙熟一個雞蛋;可我偏偏還要把外賣送進屬於這片灰色地帶的角落。抬頭瞅了瞅閃耀的霓虹,我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拉開門。

剛進去便有服務生上來詢問,當我告知來意後,他往大廳最靠裏的一個角落指了指。我微微鞠躬道謝,然後便沿著最偏遠的通道走去。

廳裏很熱鬧,形形色色的男女聚成一堆一堆的喝酒聊天,那樣子就跟國內夜總會裏的情形差不多;那些陪酒的女人都是坐台小姐。在我要去的那個角落裏,也有一張矮幾和排成圓形的沙發,隻不過這裏暫時還很清閑,隻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小姐,是您要的外賣嗎?”我走上去,用非常職業化的敬語問。我發現那背影似乎被驚嚇了一般,微微一顫,然後是一聲有氣無力的回答:“擱那兒吧。”

我繞到她麵前,擱下便當盒,然後從圍裙兜裏掏出計算機:“一共2500日圓,謝謝。”

“你們副店長呢?”

話語雖短,可浸透在裏麵的幽怨卻再明顯不過了。我感到突然,一抬頭竟然發現麵前的女人就是今天哭著從店裏跑掉的那個。

“你……呃,他……”我張著嘴不知說什麼好。

“他果然不願見我……”女人垂下頭喃喃的說,我似乎看見又有晶瑩的珠子滑下來了。

“你是……米蘭?”聯想到葉中秋的瘋病以及他跟葉端午頭一遭談論的關於女人的話題,我不禁想試探一下。果不其然,女人的肩膀又顫了一下;然後,我聽見低咽如幽泉的聲音,一字一句道:

“我,我就是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