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緊皺的眉頭讓我心痛,如果可以,我願意用吻來撫平你的憂傷。
自那日優容師兄醉酒後,我便很少見到他,私下問羅尹,說是已是初夏,患濕溫病的百姓較多,加之今年氣候寒暖不定,疾患叢生,優容師兄忙著跟我爹爹侍診,照顧病人。
隻是那孤寂的簫聲,在晚上一如既往地響起。
山無數,煙萬縷,展花箋欲寫幾句知心事,卻無語凝噎。是這樣嗎?
我搖搖頭,彈起琴來,是首《碧澗流泉》,忽而低回,忽而清冽,情思如水流,願君能相知。簫聲略有遲疑,不久,也應和著我的琴聲,時而婉轉,時而幽遠,山風陣陣,卻也別有味道。
情,夜深愁寐醒,人孤零,蕭蕭月二更。
我用我的琴聲陪他,每日亥時,二人彷佛不約而同,琴簫和鳴,鳳凰於飛。歲月靜好。
然疫病卻益發嚴重了起來。雖是五月的天氣,卻如六月般睛陰不定。或是烈日當頭,或是暴風疾雨,霧露不散。更有甚者,一巷百餘家,無一家幸免,一門數十口,無一口僅存者。爹爹眉頭緊鎖,與優容師兄兩人白天應診不暇,羅尹也被差去藥房抓藥。
我怕爹爹與優容師兄太過辛勞,於是也去幫羅尹打下手。剛踏入藥房,就被羅尹趕了出來:“哎呦,小姐,我可不敢差遣您,被老爺知道,可不扒了我的皮。”
“好姐姐,好羅尹,你就讓我幫幫你吧,你忍心看著那麼多病人排那麼長的時間才能拿到藥嗎?”不知道為什麼,爹爹就是不讓我學醫,說一個女孩子,好好學刺繡女紅就好了,拋頭露麵成何體統,何況很多病人是男子,望聞問切多有不便。
在我的死纏爛打加威逼利誘下,羅尹終於答應讓我幫她忙。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天天看到優容師兄了。說不定,還能跟他說幾句話。
果然,爹爹開診沒幾時,優容師兄便拿著處方遞給我,突然愣住,有些結巴地說:“蘘……蘘兒,你怎麼也在這兒?”
他親切地喚我“蘘兒”,他知道每晚彈琴的是我嗎?我心裏一動,見他專注地看著我,彷佛要看進我心裏去,臉乎地紅了,故做鎮靜地噓了一聲:“優容師兄,你別告訴我爹。”
他溫和地一笑,說:“好,我幫你保守秘密。不過,你行麼?小丫頭,我其他不怕,就怕你抓錯藥害人。”
他忽又笑著搖頭,讓羅尹先把這副藥給配了。還沒等我回答,他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來到藥櫃前,“小丫頭,還真不放心你,來,師兄先教你基本的藥櫃中藥的排列規律,免得等到你抓藥的時候找不到北,滿場亂翻。”
“
這邊是藥櫃,別小看了這個藥櫃,裏麵可有許多學問,我們老祖宗設計的東西很方便實用,你看藥櫃上下左右七排鬥,故又稱七星鬥櫃。因其調劑藥品,方便易取,找藥容易,故又有‘抬手取,低頭拿,半步可觀全藥匣’的特點……”
他絮絮地說著,卻一直不曾放開我的手,我心中蕩漾,低著頭,他說得話幾乎沒有聽進去。
“好了,考考你,冰片應該放在哪裏?”他突然收起了笑容,嚴肅了起來。
我一驚,鶩地掙脫了他的手,趕緊搜腸刮肚,眼巴巴望著羅尹,盼她能來救場。誰知那小妮子隻管自己專心抓藥,完全不理會我們倆的境況。
我小心翼翼地猜了一個:“放在瓶子裏?”
他的手開始揚上來了,完了完了,猜錯了,要吃毛栗子了,我閉上眼睛,等待栗子的到臨。結果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小丫頭,挺聰明。一學就會。”
“好了,我要回師傅那了,師傅還等著我抄方呢。”他又收起那溫暖的笑容,恢複了憂鬱孤寂的樣子,轉身走了。
冰火兩重天。之後他再送方子進來,卻又是冷冷的,視若無見。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