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楓這番話無疑打得他措手不及,上一次隻不過是他的試探,此時卻被秦雲楓說成了會武切磋。
隻怕秦雲楓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圖。
汗王使臣俯首無措,表現得聽天由命,阿裏靳羞憤不堪,在心裏更是將哈什娜咒罵了千百回,仍不消氣。
果然是皇帝身邊的人,連說話也自帶一股威嚴,一股迫人臣服的威嚴!
哈什娜從怯生生的小太監身上收回目光,凝目望向上首,細眉一擰,心中思量千番。
看來他就是哥哥說的那個,皇帝身邊深諳武功造詣非凡的侍衛,哥哥一向對外界漠不關心,罕有敵手的他竟給出這個侍衛這麼高的評價,足以看出這個侍衛不簡單。
“秦大人未免太過錙銖必較,這殿上的眾位大人都看在眼裏也都沒有異議,更何況皇上都沒說什麼呢,您未免越俎代庖了吧!這知道的吧,說您是事必躬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好管閑事呢!”
哈什娜攤開雙手環身四顧,空幽如水般深不見底的眼,掃向站在大殿兩側的天朝文武官員,淡漠而莫名犀利的眼神一如她麵紗下的臉充滿神秘卻讓人望而止步。
所有的大臣都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一樣,在哈什娜犀利中帶著諷嘲的眼神掃向他們的時候,俱無聲地,默契地低下了頭,仿佛那樣就可以如他們自欺欺人的想法一樣,看不見他們了。
哈什娜對此很滿意,她微抬下巴,昂著頭看向大殿上首蒼煜的那個方向。身後驕陽似火投下一片金輝,灑在大殿中照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令少女的身影看上去更加恣意驕傲,那模樣像是在說:看見了吧,他們都沒有異議。
“我聽聞南疆一直以來,實行奴隸製,女子更是毫無地位可言,隻是如今見了丹師,我卻才知,果真傳言皆虛呀!不想南疆女子竟是豪情不羈,不懼世俗。”
“隻是……”秦雲楓語氣一頓。
“太過乖張!尤其是丹師你,讓我如同看到了你們草原上脫韁的野馬,野性難馴!”
“噗嗤……”
“……”
秦雲楓的話裏難掩玩味,剛剛話落,便聽見針落有聲的大殿裏響起了幾聲壓抑的“撲哧”聲,刻意壓低的聲音,隻是在僵滯的大殿裏顯得尤為清晰。
“秦大人這不是拐著彎地說那個南疆使節,不識大體,桀驁不馴嗎?更是將她比作馬了,與不曉人事,不通節禮的畜生為伍了!”
一個站在中排的文官低著頭,向著站在旁邊的另一個人低聲地說著,絲毫不知在別人眼裏,此刻的他表現得多麼毫不避諱。
“想不到平時少有言語,拒人千裏的秦大人竟也有這”毒舌“的一麵”
另一個官員舉起袖子,登時,暗紅色的朝服便掩去了他麵白無須的臉,借助寬大袖袍的遮擋,他小聲地附和著前麵之人。
周遭官員的指指點點,哈什娜都看在眼裏,眼眸一轉,她心中冷哼:不過是一群庸腐之人罷了!
伏在地上的阿裏靳,見狀卻是在心裏暗暗叫好,隻要打壓到哈什娜的氣焰,不管是誰,他都樂見其成。絲毫不知在打壓哈什娜的同時,也是在打壓著他。
“大人既知曉我是丹師,就該知道我又豈是尋常女子可與之相提並論的!”
哈什娜眼神撇向秦雲楓的方向,麵紗下勾起一抹冷笑,使之她白皙俏麗的麵容,有著不同於女子的高傲,她眼中湧動著期待,她期待秦雲楓接下會如何接話,是在得知她身份後,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還是該誠然道歉,或者懼怕於她,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期待。
“這裏是天朝,不是南疆!”
“丹師還要我說得更明白些嗎?”
哈什娜言語兜兜轉轉糾纏不休,他卻不想再與她周旋下去。秦雲楓語氣陡然激厲起來,叫這殿上眾人生生生地承受著那股迫人的威嚴。
好一個這是天朝,不是南疆,這是要以權壓人了?!還是在暗喻她,這是天朝,不是任她橫行的南疆!
“你……!”
哈什娜怒不可遏,憤然舉起手,遙遙指著秦雲楓那個方向,一個“你”字帶著她的惱,從牙縫裏擠出來,咬牙切齒的意味何其明顯!
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已然緊握成拳,若說今生有幾憾,那這女兒身,便是她的大憾,因她是女子,行事皆是諸多不便,也幸而她生在富庶商賈之家,若不然,便像秦雲楓所說一般,其地位、身份、可想而知是有多低下!
也因此,她最厭他人提及她女子的身份,也最惡那些將男女之分與高低貴賤相提並論的人,那就像是在看到你是女子之後就默默把你劃分到與低賤的一類人一樣。
女子的身份,之於哈什娜而言,是她的痛點,而今秦雲楓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的“提醒”她,仿佛生生剜開她自視與眾不同的優越感,鮮血淋淋的擺在眾人麵前,任他們對她評頭論足。
自她有了丹師這個頭銜後,已很少有讓她惱火的事了,小小鬱憤都不曾,而今天更是當眾失控,可想而知她此刻心中是該有多鬱結!
自少女身上突然迸發的冷厲氣息,讓僵滯的大殿,似要霜凍一般。
沒有尋常女子被辱後該有的反應:羞憤難當,或是無地自容;相反,她素手遙指那個令她深陷難堪的人,沒有其他言語,單單一個字,卻像是道出了她胸中的憤慨,氣急無言。
她冷冽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鋒,折射出她的不甘以及惱怨,令人不敢直視,這樣寒意深沉,隻怕被注視的人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秦雲楓卻是怡然自得,漠然地與哈什娜對視,盡管他站在高處向下看,大殿上一襲黑衣的哈什娜,在他眼裏身形不清,可他卻能感覺到女子怨毒的眼神,以及淩亂波動的氣息,可想而知她氣得不清!
女子周身肅殺氣息暗湧,愈來愈明顯的冷冽,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罩,籠罩著她,也將這殿上眾人分隔開來,愈來愈激烈,預兆著她胸腔內抑製不住的積怒,仿佛下一刻便要噴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