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炅和潘蟬大婚一年有餘,椒房獨寵都沒有喜訊,初時宋遼戰事頻頻,趙炅膝下已經有了五子承歡,聖宗向來乾坤獨斷,群臣更懼於潘皇後之勢不敢非議。
帝後同起同臥,比之宮外的夫妻還要如膠似漆。這樣的恩愛日子對於寂寞春深的後宮,仿佛點燈燒油一般難熬,成婚不到三年,後宮前前後後放出去的宮女子何止三百。
從皇後的正陽宮到勤政殿不知從何時建了五步一閣十步一亭的九曲回廊,這回廊修得巧妙,仿的是春秋時候吳王夫差為西施修建的館娃宮,底下放滿大甕,注入清水。
潘蟬就像每一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每天牽著蹣跚學步的小兒,瑩白如玉的纖足,套在描金的木屐裏,徐徐緩緩,款款而行,去迎接她的夫君聖宗趙炅。
這一日,潘蟬一手托著笨重的腰,一手牽著周歲的六皇子趙元偲,照舊走上這曲折的回廊,隻是她如今不敢再穿木屐,改穿舒服防滑的雲錦軟鞋。
趙炅當然知道她這個習慣,雖然自己已經勸過她,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懷嬴從來不是個聽話的,他急著結束早朝,有人偏不遂他的意思。
所謂皇家氣度,少不得前呼後擁,處處精細,既然放了不少人出宮,自然又要開始采選宮女。有那起子自作聰明的人認為是中宮地位穩固放鬆了對皇帝的轄製,選的不是伺候帝後,而是伺候皇帝的美人。
那一等多事的,不敢公開說皇後善妒,自覺為著皇後名聲著想之人,甚至悄悄尋了潘豹,迂回遊說,多多采選顏色好的宮人彰顯皇後的賢德大度,為皇室廣開枝葉。有那沾親帶故的,旁敲側擊帶著自家青春美貌的在室女往潘家人眼睛裏戳,連跟潘蟬關係要好的楊八妹都被纏上了。
楊八妹乖順,不過幾句話打發走人。潘豹卻是個炮仗性格,這幾年有了長進,這事情到了他妹子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來人一頓好打,綁了扔出潘府:“帝後年富力強,膝下已經有六子三女。”
潘豹就是這麼魯直的性格,偏偏趙炅就是愛他的魯直忠心。他軍功彪炳,威名赫赫,父親是門生故舊滿朝的前丞相,大妹是大遼王妃,二妹是當今皇後,老師是魯國公曹彬,平日裏朝廷上下就沒幾個人敢攖其鋒,這人是打了就打了,沒打也沒什麼。
這事經八妹之口傳入潘蟬耳中,潘蟬先是大笑:“不愧是我親哥哥!”又揚言:“讓人去采買一船的揚州瘦馬,歌姬豔女,三日後宴請命婦。”
宮中皇後牢牢把著官家,那禦史中自然有人坐不住的,今日朝上,忽喇喇奏上一本。請皇後大度,請官家休要懼內,當充實後宮,為皇室開枝散葉。禦史奏本雖經政事堂,宰相卻是不能匿下的,是以宋琪雖然是個活稀泥的,也知道這折子上去必然惹禍:“糊塗!”
趙炅沉吟不語,八賢王和楊六郎紛紛出列反駁:“皇上聖明,皇後賢德,後宮充盈,應當與民休息。”
“選秀之事,勞民傷財,害人骨肉分離,能免則免。”
潘豹橫了那官員一眼,和郗賢同氣連聲反駁此事。
自然有那女兒青春少艾,貪慕皇家富貴的臣子想要借著機會送女兒入宮,爭一爭潘家的破天富貴:“中宮有孕,當采選一二賢媛為皇後分憂。”
卻說潘蟬等候良久,不見趙炅準時退朝,在孫珍的攙扶下,牽著趙元偲肉乎乎的小手緩緩走入後殿,聽到裏麵一片嘩然,心下了然。
潘蟬笑得燦爛,心裏恨這些老匹夫恨得要死,對孫珍耳語幾句,孫珍露出惡作劇一樣的笑容,點頭承喏,轉而交代內侍。
內侍果然耳口相傳到了大太監李齊勝,李齊勝轉告趙炅,禦座之上心中煩悶、坐立不安的趙炅頓時精神大振,眉飛色舞地笑道:“諸位愛卿,支持廣納後宮的不妨出列說話。”這態度和煦,仿佛換了一個人。
眾人受巨大利益的唆使,小心翼翼地站出行列,趙炅一樂,立馬轉頭對李齊勝笑道:“伴當,可記下這幾位大人?他們為朕的子嗣後宮憂心,重重有賞。”
眾人大喜過望,以為皇上不但答應了選新人入宮,還要嘉獎自己,伏地謝恩。孫珍在簾後將這些人的醜態看在眼裏,憋笑憋得難受,潘蟬根本就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笑意,嚴肅的龍座之後傳來女子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