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3)

湛凞接到趙潤玉密折時,正在用早膳,激動之下,多進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食物,嚇得閔仙柔忙阻止道:“等會還要上朝,小心積食。”

湛凞一擺手,吩咐章固道:“就說朕偶有不適,取消早朝。”章固領旨退下。

閔仙柔好笑道:“誰的密折,何至如此。”

“趙潤玉的。”要不是怕閔仙柔責怪,湛凞都想命人上酒。

“武威郡混亂已久,該是時候出兵了。否則戰亂平定後安撫流民就得花費巨資。”閔仙柔心裏也是高興,隻不像湛凞那樣沒有形狀,“昌福她們早做了安排,各處都有糧倉、暗探,趙潤玉雖孤軍深入,補給應該無憂。”

湛凞接過茶水漱了口,又淨過手,拉著閔仙柔站起,朝著湖邊走去,意氣風發地道:“我將命李朗從怒目關出兵,直攻近鄉關。再命馬老將軍從定昌城出兵,攻打下風城。這兩路皆是佯攻,以便掩護趙潤玉。”

閔仙柔思索道:“範赫久經沙場,難免會看出虛實,若是起了疑心,反而不妙,不如幹脆就是實攻。”

湛凞想了想道:“也對,實攻雖有傷亡,但裏應外合,速戰速決,倒也不會太過損失。就怕怒目關那兒北狄趁虛而入。”

閔仙柔笑道:“北狄內亂猶在,尚不足為慮。況且,李朗雖是實攻,卻非要傾盡全力。你放心,李朗一代名將,自會調度停當,你隻需下旨即可。”

“好。”湛凞眼中精光閃現,躊躇滿誌道:“即將過年,我就給範赫一份大禮。”

聖啟七年臘月十一,湛凞昭告天下,聲討範赫在武威郡的惡行,下旨李朗和馬老將軍出兵攻打。此刻,趙潤玉早帶著她的五萬精兵,悄悄乘船北上,潛入武威郡。不得不說,宋耀和唐鹹安有識人之明,趙潤玉真是天生領兵之人,五萬大軍行如一人,竟令範赫一點沒察覺。其實也是因為範赫對自己盤踞多年的地方太過信心滿滿。不過他也是經驗豐富的大將,大戰在即不會掉以輕心。當即派人潛出武威郡,分別向北狄和南晉求助,請求他們出兵共取天下,自己卻調派人手、加固城牆,準備持久之戰。這是他謀士給他出的拖延之計。雖北狄內亂,南晉新敗,但這兩方可都不甘心天下歸於湛凞。隻要這仗能長久下去,南北兩方必定蠢蠢欲動,一旦端軍損耗衰敗,天下兵戈再起,到時湛凞三麵受敵,他範赫說不定還能趁勢出了武威逐鹿中原。

可惜他的盤算注定要落空。除夕之夜,本該是家家團圓煙火滿天之時,下風城和近鄉關卻喊殺聲震天,無數的火把映亮天空,紅得讓人心驚。都是死忠於自己主帥的軍隊,誰也不會投降退卻,所以戰況一開始就慘烈異常。

場麵戰成這樣,馬老將軍這邊還好,李朗卻有點坐不住了,近鄉關易守難攻,這些年範赫將這裏修得固若金湯,關裏還有六萬大軍,要真想一味的猛攻,來個二三十萬人馬不計傷亡說不定還可行。他這點人馬,要顧及北狄,那敢全部帶來。最重要的是,皇上給他的聖旨,隻要求他在除夕夜帶兵攻打近鄉關,其餘一概沒說。他隱隱覺得事情蹊蹺,和手下商量了一夜,決定隻帶了兩萬人馬前來,這也不算抗旨,而且從钜城一戰就能看出,皇帝不是昏君,肯定另有安排。可沒想到,一開始戰況就激烈萬分,這樣下去,這點人馬很快就會殆盡,這可如何是好?思慮及此,他當即下令改實為虛,讓軍隊佯攻。

這一變動,範赫當時就看出來了。由於是兩路來攻,他分/身/乏術,前段時間還頭疼自己該是坐鎮哪邊。他心裏是想去近鄉關。自從武威郡閉關以來,作為前沿的下風城雖還是名義上的首府,卻不能讓他安心,他生怕萬一有失,家人被連累,便將家眷財產秘密遷到了離近鄉關隻有兩個時辰路途的金水城。他想過了,如果戰敗,拚死也得衝出近鄉關到北狄去。他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所以近鄉關是他的退路,決不容有失。而且守下風城的將領是心腹許明,雖有些貪財好逸,但打起仗來也是員虎將,他是十分放心。正好斥候來報,定昌城的馬老將軍重病纏身,他頓時鬆了一口氣,命令一萬精兵去金水城保護自己的家眷,以防刁民趁機生亂。然後輕騎簡從趕往近鄉關。他對李朗的忌憚可比對馬老將軍要多得多,雖然也聽過這姓馬的威名,但對一個重病纏身行將就木的老頭到底有些輕視。然而今夜李朗這突然的變動讓他不安起來,明明細作來信說,湛凞的聖旨就是讓李朗進攻近鄉關,且剛剛還一陣猛攻。怎會又變佯攻?難道是以實掩虛?就剛才端軍的架勢也不像啊。

就在範赫尚不明白之際,下風城已經被攻破。守城的大將許明確實有能耐,麵對端軍毫無含糊。馬老將軍拖著病體騎在馬上,氣息不穩地看著不遠處殺紅眼的兩軍,端軍傷亡頗大,他也不敢退兵,更不敢下令佯攻。皇上給他的密旨是下了死令的,隻攻不退。他也隻能萬分心疼地看著多年跟隨他的端北子弟兵們血染沙場。他不敢怨,更不敢恨,君命便是天命。

這樣做的好處,馬老將軍不明白,許明更不明白,但趙潤玉卻知道。許明為了應付端軍的猛烈進攻,將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南門,隻留少部分兵力在東西兩門,因為這兩門都需翻過崇山峻嶺才能到達,基本不會有大隊人馬前來攻城。而北門卻是因為麵向武威郡,許明根本就沒派人一兵一卒守衛。趙潤玉的五萬大軍輕鬆進了城,直奔南門殺來。守城的士卒正全神麵對攻城的端軍,被突然從身後殺出一路人馬驚慌了神,城門頓時失守。

許明一開始還以為是亂民造反,隻派了小股人馬來平亂,卻被殺個片甲不留。他心裏雖百般疑惑,但反應卻也神速,立馬派出精兵去奪城門。不過馬老將軍也不會白白浪費戰機,一見敵方城門大開,心知有異,又見有兩方人馬捉對廝殺,趕緊命人衝了過去。端軍一進城,守城的敵軍便沒了心氣,兵敗如山倒,任是誰也無力回天。許明是範赫的心腹,怎會投降,亂軍之中被砍殺。

戰局已定,馬老將軍催馬入城,正想派人去打聽是誰幫忙打開城門,就見有一年輕將領飛奔過來,磕頭便拜。他借著火光仔細一看,竟是孫兒馬英,激動之下身形晃了晃,跌下馬來。馬英慌忙跳起將老將軍抱在懷裏,一群人急哄哄尋到府衙,又忙叫來軍醫。

老將軍知道自己的身體,揮揮手示意旁人退下,隻留下孫兒,問道:“你怎會在此?”

馬英緊握著爺爺的手,故意笑嘻嘻道:“爺爺可別問,這事現在還不能說呢。”

話音剛落,就見一盔甲鮮明的陌生將領跨步進來,拱手施禮道:“請老將軍集結全軍進發金水城,再下令安民。”

馬英趕忙對爺爺解釋道:“孫兒就是在這位趙潤玉將軍麾下任職。”

老將軍瞪目打量,眼前這人真如傲雪寒梅般讓人讚歎,他不由心生感慨,又聽這趙將軍說道:“還請老將軍趕緊下令吧。若是被範赫先得知下風失守,必會先去金水城接其家眷,後衝出近鄉關,投奔北狄。怒目關重地,李朗將軍隻會帶少量兵馬攻取近鄉關,肯定擋不住範赫全力突圍。逃了範赫,無疑於放虎歸山,老將軍速速決斷,莫貽誤了戰機。”

馬老將軍一聽有理,立刻傳令下去,兵分兩路,一路直取金水城,一路攻往近鄉關。

“我等此次行動還望老將軍保密。”趙潤玉見老將軍反應神速,十分欽佩,但還有要事不便久留詳談,於是拱手要告辭。

“將軍放心,軍中雖有多人認識馬英,但天色黑暗,戰事混亂,幾年不見,英兒又長成不少,相信不會有人認出。老夫也會吩咐下去,不準泄露一絲風聲。對外隻說是城中百姓憎惡暴政,見端軍攻城,自發反抗打開城門便是。”馬老將軍也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聖啟三年時,皇上密旨召孫兒入京,轉眼四年而過,隻見寥寥幾封家書保平安,這其中肯定有重大緣由。他這身子骨每況愈下,隻想再見見這個最疼愛的小孫兒,今日得幸,他激動得差點栽下馬來。這會見趙潤玉要走,孫兒也要跟著走,他有些急了,懇求道:“趙將軍,老夫已是風燭殘年,難得見孫兒一麵。望將軍通融片刻,容老夫與孫兒敘敘家常,可好?”

趙潤玉點頭,對馬英道:“還有一個時辰才會集結人馬,你就先陪老將軍一會。”說罷,告辭而去。

馬老將軍見馬英仍然望著趙潤玉離去的方向,頗為不滿道:“爺爺也是軍人,自是不會耽誤你的行程,你現在好好陪爺爺說說話。爺爺知道事關機密,也不會多問,隻好奇一點,我觀你們人馬不少,怕有三五萬,但你們是如何騙過範赫耳目的?”

馬英收回目光,複又嬉皮笑臉道:“就知道爺爺要問。孫兒就泄露一點,武威郡礦多山多,把持了礦山,隱匿個幾萬人,不算難事。範赫忙著對抗朝廷,哪會有心思留意礦山,即便有人來巡查,我等都裝作礦工,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能瞧出什麼來。”

馬老將軍心裏更加疑惑,這礦山難道就好控製?肯定還有更隱秘的內應。不過看孫兒似乎也不知情。這也不是他行軍打仗之人該問的。況且這區區一點時辰不是囉嗦的時候,孫兒這一去不知何時再見。想到此,老將軍也不像平常一樣噓寒問暖,而是嚴肅道:“爺爺的六個兒子全部戰死沙場,雖是心痛,心中卻也自豪。我馬家滿門忠烈,對大端那是鞠躬盡瘁無怨無悔,終不負兩代先帝重托。唯一可惜的是,隻有你三伯和你爹給我馬家留了一點血脈啊。”

馬英心情沉重,麵上還要寬慰道:“爺爺何出此言,我那麼些堂姐堂妹們難道就不是馬家血脈?”

“出嫁從夫,女兒家總歸不是我馬家人。”馬老將軍示意孫兒不要打斷他,又道:“爺爺隻剩下你們兄弟三人這點血脈,本不想讓你們再上戰場,正巧你堂兄為人木訥,你大哥又不喜習武,爺爺掙來的那點家資也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隻有你,偏偏最像我馬家兒郎,可你心性急躁,缺少曆練,有些好大喜功,爺爺擔心啊,這也是爺爺為什麼將你牢牢箍在身邊、不願放手的原因,更是怕你和你叔伯一樣下場。不過今日見到那位趙小將軍,爺爺總算放心了。年紀輕輕,一眼就能看透戰局,渾身上下不見一絲驕縱,實在難得。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跟著他,爺爺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