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宿命(1 / 1)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尖利的嗓音劃破詭異的寧靜,帶著分外的淒涼在長樂宮外縈繞著,若是有長樂宮的宮人在此,自是可以聽出,這是太後娘娘的聲音,隻是這聲音中多了些扭曲不堪的怨恨,已不複平日的高貴。

殿外是長樂宮碩大的人工花園,據說是當年先皇寵幸太後,特意為太後所造,為此還將整個長樂宮生生擴展了一倍多,彰顯了這獨一無二的寵愛,當今聖上登基後,又踐行孝道,撥了大批的宮人在此伺候,是以這花園中向來都是熱鬧的。

今日卻是不同,不知怎地,卻是空無一人,隻看到一個小宮女低眉斂眸立於門外,隻餘下滿園的花朵大把大把的盛放,好像想在這暮春時節釋放出自己所有的能量。

殿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司徒菲兒跪坐在地上,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水洗落,素顏看去,這個昔日寵冠後宮的太後娘娘似乎絲毫未受時間的影響,年近三十的臉上依舊是豆蔻少女都難以企及的美麗,和一份在時間的洗練下,更顯得雍容的高貴。

她今日穿的仍是一身大紅的宮裝,上麵繡著大片大片的鮮豔牡丹,江南地區上供的金線在即將落下的日光下泛著別樣的光輝,竟顯得有些刺目了。

這女子依舊是尊貴而端莊的,縱使她此刻臉上妝容已花,又委頓於地,卻依然帶著那份仿佛與生俱來便有了的尊榮。

司徒菲兒想著,當年那個倔強又敏感的男人,便是因為她獨一無二的風采才給了她那樣獨一無二的寵愛,又用自己的後半輩子為抵押,換來了她如今的權勢,隻可惜,她還是像當年那樣不聽話啊。。。恍惚的想著,眼中的淚水又更加肆無忌憚的溢了出來,心就像被狠狠紮過了一樣,刺刺的疼,疼的鑽心。。。

歐陽若衣看著自己眼前,眼神空洞而絕望的女人,忍不住的生出了一分怨恨,卻又死死的被壓了下去,隻餘下常年不變的平靜和愈發寒冷的神色。

薄情的唇角輕輕勾起諷刺的笑,“你恨我。。。嗬,你恨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地上的司徒菲兒像是被驚醒一般,緩緩的抬頭,眼睛方才聚焦到歐陽若衣身上,一雙美眸中便爆發出刻骨的恨意,“我恨你什麼,哼,歐陽姑姑。。。我恨你昔日對我的瑞兒毫不留情,我恨你昔日將瑞兒的一切轉手間便送到那個賤種麵前,我恨你昔日執意把瑞兒送到江南之地,我恨你昔日逼我最愛的男人不得善終。。。為何恨你,我的歐陽姑姑,你叫我如何不恨你?!”話音落下,司徒菲兒不顧形象的喘著粗氣,似是說這段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說的甚為淒涼,歐陽若衣卻依舊心若堅鐵,絲毫不為所動,隻冷冷低頭,俯視跪坐於地的美豔女人,開口道,“你說昔日,菲兒,你還叫我一聲姑姑,我便也不憚於說與你聽。。。昔日若非你恃寵而驕,對當今聖上出手,瑞兒又怎會誤中你的陷阱,以致身殘,若非如此,我何須又轉而培養當今聖上,還將瑞兒扔到江南那樣遠離盛京之地。”

“你怨我,你有什麼資格怨我,若非你頻頻向皇嗣出手,又怎會惹怒我,卻讓先皇以帝位為條件,要我保你一世富貴,他自己卻早早離世?他是我親手帶出的孩子中最出色的的一個,卻為了你這樣的女人生生折損了半生,司徒菲兒,我真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沒有殺了你。。。”

歐陽若衣說的字字句句皆是誅心之言,司徒菲兒隻能茫然聽著與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事實,心裏一點一點的涼了下來,待到歐陽若衣說完,隻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直挺挺的倒在了長樂宮華麗卻冰涼無比的地磚上,竟是生生的暈了過去。

歐陽若衣看著倒在自己麵前的女人,心中沒有絲毫憐憫,眼前卻是當年自己最驕傲的那個孩子,在那樣的大雨中跪在地上,求著自己,“姑姑,朕求你,朕隻求你這一次,求你放過菲兒,她還隻是個孩子,未必真實心腸狠毒之人。。。”,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如今卻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那九五之尊伏於地上,“姑姑,她是朕這輩子惟一愛過的女人。。。”,是了,便是為了這句話,她就放過了這女人,隻苦心去教導暢華儀,好讓他早日退位得享永寧,卻沒想到那女人卻是不肯死心,小動作不斷,生生的讓他壯年之時便撒手人寰,她卻始終記得,那個人臨終前對她說過,“姑姑,我知菲兒必不會罷休,若她他日鑄成大錯,姑姑怎麼懲罰都好,隻望姑姑莫要傷她性命。。。”

歐陽若衣此時想著往事,臉上一片沉靜。

這昔日熱鬧非凡的長樂宮中,此時寂靜無聲,隻見一白衣女子立於殿中,渾身清冷,在夕陽的餘暉下,更顯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