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細鐮未見,無言獨上香樓。
據可靠消息報,他昨夜中了箭,而箭上塗了不知名的毒,如今是生命垂危。想必風月樓之行,他也無法到來。閑雲的話一直回響在心中。思緒極亂,為什麼一涉及仇恨,我就無法冷靜思考呢?難道我真的如隱娘所說,已被仇恨吞噬了靈魂嗎?嗬,上官暖律,究竟是上官家的唯一生還者還是為這上官家報仇的工具?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工具也好,生還者也罷。我的命不就是為報仇活著嗎?”拿起酒壺,我放縱起來,借酒消愁。
想在這之前,從紫槿帶來的隱娘的信件,得知韓雲首要來風月樓和秦爺談生意,我的心是多麼雀躍,我以為我抓住了機會,我以為我可以借著這次機會,接近他,從他身上查出當年我爹被遭陷害,蒙上貪汙外邦進貢的寶物的罪名的線索,好替我上官家洗清罪名,也為我爹娘報仇。而今,而今……韓雲首垂危在床,如果他真死了,那這條線索等於斷了。如果不是韓府不用女婢,我早就混入韓府……
“爹,娘,你們告訴暖兒,我該怎麼為你們,為我上官家雪恥?咳……咳。”我大口大口灌著酒,直到我身邊的酒壺越來越多,而我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覺得周遭都是搖搖晃晃的,我才有意識到,我是醉了。於是想要回房,便喚著“紫槿,紫槿……白藥,白藥?怎麼沒人?紫槿平時不是都如影隨形嗎?”唉,我猛然想起,這是香樓。我有吩咐過,若不經我同意,誰都不能擅自進入香樓。看來,這香樓離我的房間還要一段很長的路啊。顛著走下台階,一個不小心,絆了一下,眼看自己就要和大地親密接觸,也在同時,一隻健臂將我攔腰抱起。我“啊”的驚叫一聲,醉眼朦朧看著來人,一個醉意上來,我打了個酒嗝。
“喝成這樣,這哪像是一個姑娘家?”他皺著眉頭,說道。
“閑雲?怎麼又是你?我不是說過嗎,未經我同意,誰都不能擅自進入香樓。”我不悅地說。
“那是你對你雲軒居的人說,可沒對我說。”閑雲輕扯一下嘴角,說。
“好,既然你不是我雲軒居的人,為何總是夜半闖入,你當我雲軒居是什麼地方,能夠隨你來去自由?”我嘟著紅唇,不悅的質問。
“我要是不來,恐怕你得醉死在這裏。”閑雲抱著我,往我房間的方向走。
我雙手無力掛在他脖子上,腦袋暈乎乎的。“奇怪,閑雲,你怎麼對我雲軒居這麼熟悉?”
閑雲但笑不語。
“不說就算了。”我也懶得再問,反正現在是沒力氣再問,也許也沒力氣去聽了。涼風吹拂過肌膚,頓生寒意,身子不禁往閑雲懷裏鑽,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似乎他的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閑雲,你身上,好香,好暖……”我眷戀地呢喃著,分明也感覺到了閑雲的身子微一僵硬。
“閑雲,你說,我要不要趁著現在韓雲首垂危在床,我夜闖韓府,然後……然後。”覺得眼皮好重,越來越不睜開。“然後給他……致命一劍。讓他死得更快一點。”我半眯著眼,越想睜開眼睛,就越睜不開。
“就你現在這樣夜闖韓府,絕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閑雲指著一個房間門,道:“這是你的房間?”
“恩。”我微一點頭,頭就撞到閑雲的胸膛。
“小姐,你你你…..”白藥依然等我回房,我知道她每晚都是等我入睡,才離開。聽到白藥說話如此結巴,我覺得好笑。想必白藥見我被閑雲這樣抱著,要比見我喝醉酒更吃驚吧?
“白藥,上官姑娘在香樓喝醉酒,你讓紅豆煮碗解酒湯來。”閑雲邊把我抱到床榻上,邊對白藥說。
“是。”白藥走出房間,一定還把房門關上,因為我聽到關門的聲音。
“閑雲,你晚上不要走,就留在這裏陪我,我要和你商談……商談這次的報仇計劃。”我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
“天啊,怎麼你清醒的時候和你喝醉酒的時候相差這麼大?”閑雲哭笑不得。
“哪有嘛,我是擔心韓雲首死了,我報不了仇,無顏見我泉下爹娘。”我胡亂地抓扯閑雲的衣袖,說:“不要走,陪我……報仇計劃……我要報仇。”意識越來越模糊,仿佛掉入無邊的黑暗漩渦裏,一個又一個的暗流將我吞噬。
隱約地感覺到,有人為我拈好錦被,還在我的耳邊呢喃:“我不會走的,不會離開你的。安心地睡吧,嗯?”
覺得頭很暈很痛,指腹在太陽穴輕柔幾下,另一隻手勉強撐著床沿坐起,朝著門外喊:“白藥……白藥……”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苦笑著,看來昨晚的酒定是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