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未央,冬雨至。
天剛亮,我就被雨打房頂的聲音吵醒,便再也難以入睡。於是起身,披上外衣,下床。
屋外,傳來“扣扣”的敲門聲。
“小姐,你醒了?我來侍候你洗漱吧。”
“恩,進來。”我應了一聲。我知道敲門的是誰,她名喚白藥,是我的貼身丫鬟之一。每天,隻要我一起床,她就知道,對於她反應的靈敏,我甚至懷疑是否有什麼千裏眼,順風耳的,可以看清我房內的動靜。
白藥推門而入,她把水盆端放在盆架上,將羅帕浸濕,然後擰幹遞給我,動作幹脆利落。
我接過羅帕,輕拭了下臉,就算是洗畢。接過杯子,輕啜了一口,算是漱畢。
“白藥,你說這場雨何時才會停?”我望著屋外陰霾的天,問。
“不知道啊,隻是,到該停的時候,它就會停吧。”白藥說。
“嗬,是啊,該停的時候,自然會停。”而該來的,也總會來的。“白藥,替我準備香案,我出去一下。”
“是。”
一場冬雨臨落塵世,大街上空無一人。
我撐著傘,踩著細碎步,向上官家廢宅走去。
上官家已不複當年華麗景象,如今是門麵破落,雜草叢生,輕輕地推開裏屋的門,屋子內牆角結滿蜘蛛網,灰塵覆蓋桌凳,珠簾半垂。
“娘,你看,我親手種的‘沉魚落雁’開花了,好漂亮啊。”一個稚嫩的聲音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是啊,娘的小暖兒最厲害了。喲,這‘沉魚落雁’還沒有娘的小暖兒好看呢。”
“娘,不跟你好了,你老是取笑暖兒。”
“好好好,娘不說了,不說了,再說下去,恐怕小暖兒的臉比這‘沉魚落雁’都還要紅了。”
“爹啊,你看看娘嘛,老是取笑我嘛,人家不依啦。”
“咳,咳。小暖兒啊,過來,陪爹下棋。”
“好,如果今天我贏了爹,爹就要答應我,讓我女扮男裝看廟會去。”
“姑娘家的,在家裏做做女紅就好,看什麼廟會。要是遇到登徒子,那可怎麼辦?”
“娘啊,人家是女扮男裝,別人怎麼認得出來嘛,除非是娘大聲告訴別人說,我是女扮男裝的。”
“玉釵啊,你就依了小暖兒吧,要不然啊,我這可就沒了一個棋友啊。”
“這孩子,都讓你寵壞了。”
“爹娘,就我這麼一個女兒,不寵我,寵誰啊,爹,你說對不對?”
“是啊,是啊,你這個鬼靈精。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不寵你,寵誰啊。”
往事曆曆在目,爹,娘,你們從何時開始,不再寵暖兒了?我痛苦地閉上眼睛,任淚肆意滑落。
“爹,娘……暖兒好想你們,你們在那裏過得好嗎?自從你們離開,暖兒過得一點也不好,暖兒日夜都想著與爹娘再見麵。爹,娘……你們可知,這世間沒有沒有你們相伴,暖兒好寂寞。爹,娘,你們好殘忍,你們怎麼可以把暖兒一個人丟在這冰冷的紅塵中?”一聲呼喚,把埋藏在心底的傷痛都傾瀉出來,我垮下雙肩,坐在地上,眼淚滴落在地上,散開一圈印記。
“爹,娘,暖兒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的仇人來了。暖兒苦心練功,苦盼了四年,終於讓我等到了,隻要他一來,我就手刃他。爹,娘,黃泉路上,你們莫要走得太快,等著暖兒,暖兒一定會讓我們的仇人到黃泉路上跟你們懺悔。”
我手握成拳,仇恨的力量擴散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與我身上的血液相結合,命中注定,我是為仇恨而活。
“韓雲首,你等著,你的報應馬上就到了。我要用你的鮮血來祭奠我爹娘的亡靈。你對我上官家做的,我定會十倍還給你。”
因為我怕別人發現,上官家還有後人生還,要是被韓雲首知道了,提高他的警戒心,這對我順利報仇是個阻礙。所以祭拜完爹娘後,我不做久留,就離開上官家廢宅,直奔風月樓後院。
風月樓後院假山有一扇石門,是和假山並排列,所以不知情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那裏安排了個石門。開石門需要一個機關按鈕,這是隱娘特意為我做的。她說,姑娘家明目張膽的往風月場所跑,並不是好事。那時,我還提議可以女扮男裝混進去,隱娘卻說,不好。風月場所也有一些角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想也是,便聽她的。於是每逢有事找隱娘,我就從這個石門進去,而石門的另一端則是通向隱娘的房間。對於隱娘的這個設計,我隻能佩服地說是巧奪天工。
這回,我再上青樓,是因為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在風月樓的身份,而這件事情,唯有隱娘才能幫我。
“小暖,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要知道,風月樓並非是雲軒居,你的雲軒居是舞文弄墨的清雅之地,而風月樓則是另一番場景。”隱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