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筱妍由於轉身過急以致手肘撞上觀台突起的棱角,瞬間痛得倒抽一口冷氣,半彎下身來,撫著手肘暗自咬牙。
一旁的龔虛夜眉間不由皺了皺,口氣中無奈至極:“怎麼還似個小孩子般,毛毛躁躁的。”傅筱妍很挨不得疼,可偏偏總照顧不好自己,不是這兒跌了,就是那兒磨了,讓他很是頭疼。
傅筱妍皺著一張臉,由著龔虛夜將她扶起,撩起袖子檢查著,藏霧不耐地遞上潛霄秘製的傷膏,大家配合地萬分默契。
“我那是激動的。”傅筱妍出言反駁,她離小孩子的年齡可遠了。
龔虛夜原本輕柔的動作猛然一重,引得傅筱妍直呼:“疼疼疼,誒,龔虛夜,你就不能輕點啊!”瞪大著眼怒視過去,覺得他手藝比之以往居然差了那麼多,以前他上藥可從來不會弄疼她的。
“讓你長點記性。”龔虛夜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將傷膏扔回給藏霧:“往後也不用隨身帶著這些了,身上沒留個疤,她永遠也不把這疼記到心裏麵去。”
傅筱妍捋下衣袖,扁了扁嘴,討好地挽上龔虛夜的胳膊:“姑娘家留了傷疤多不好啊,我又不是男人,長個疤還能增加下男子氣概。”
“就你有理。”龔虛夜眼中的涼意散開了些,低沉的嗓音透著關心地問道:“怎麼樣,還疼不疼?”
傅筱妍笑嘻嘻地活動了下胳膊,搖了搖頭:“不疼不疼……”說到一半,原本舉高的手又猝然垂了下來,耷拉著腦袋:“疼,怎麼不疼,都疼到心裏去了!”
龔虛夜對著她作秀似的表演,配合地點了點頭:“嗯,看著真是挺疼的,要不你也別看了,我們先去找個大夫吧?”
傅筱妍聞言,精神一抖,神采飛揚地站直身體,望向底下的比試,一臉正經地點評道:“闋一泛今日穿的到不是白衣裳了。”一副完全至始至終他們都在專心地觀看舞宴的樣子,仿佛她手肘傳來的隱隱痛楚不過是幻覺。
龔虛夜輕笑了聲,順著她的話下去:“顯然還喝醉了。”
經他這麼一說,傅筱妍才發覺的確此刻的闋一泛隨著花伶曲調而動的身姿頗為柔軟恣意,手中一把軟劍舞得瀟灑自如,一點也不似先前的僵硬令人難受。摸著下巴端看了一會兒,推了推一旁的龔虛夜講道:“你不是說男人喝了酒容易變禽獸麼,怎麼我覺得他比之前更似個人,更會跳舞了呢?”照他現在的模樣,一試指不定不用景芊然的後門也能進呢!
藏霧不自在地輕咳了聲,傅筱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後重新看向龔虛夜,他到是一副自在從容的模樣。
“喝醉酒隻是更容易讓人憑著本能做事情,我可從未用過‘禽獸’二字。”龔虛夜回憶了番那天同傅筱妍說的話,十分確定沒有扯到這個詞,不明白她是怎麼得出的結論。
傅筱妍“咦”的聲,他那天不是這個意思麼?疑惑地再望了眼底下博得眾人讚賞聲的闋一泛,思索了好一陣,才頓悟道:“這麼說來,闋一泛本能是會跳舞的,這廝真能裝!”
龔虛夜:“……”
“啊,闋姐姐!”景箬然的一聲驚呼將傅筱妍拉回神來,匆忙看下底下的闋一泛,隻見他雙眼直直地盯著頂上盛開的祥和蓮花,一動不動地似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手中的劍靜靜地躺在頸邊,就如同一朵即將衰敗的夏花,那是心死了的表情。
景芊然素色的裙擺拖過長長的錦色地毯疾步而至,扶起神情恍惚的闋一泛,關切地喚道:“闋姑娘,闋姑娘。”見他依舊沒有反應,隻好喊了一旁的幾個婢女上前一起扶她起身。
手正要抽離卻被猛然抓住,景芊然錯愕地看向抓著自己的修長手指,眼神對上闋一泛的,猛的一怔:“闋,闋姑娘?”那樣的眼神,景芊然偶爾在鏡中見著過,那是對著一個人的深深的思慕。
“你當真喜歡他,願意嫁他?”闋一泛雙眸幽深,不甚清醒可十分執著。
景芊然眼眸微睜,驚駭地望著他,觀察到他有些渙散的眼神,想是他醉酒將她錯認成別人,才又平靜了下來,斟酌了番張嘴言道:“既決定嫁他,自然是喜歡的。”
那話以後,闋一泛緊抓的手驀然一鬆,眼中徹底失去了神采,由著前來的幾個婢女將他扶著下了舞台。
原本坐在淩軒身旁觀舞的景箬然早也奔了下去。
傅筱妍匆匆交代了聲,便也跟了出去。
龔虛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才收回了目光,靜默地坐回了位置,一副琉璃珠簾掩去所有窺探的目光。那樣的疏離,似沒有一個人可以站在他的身側。
藏霧有時候總想傅筱妍的存在之於龔虛夜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待景箬然他們離去後,傅筱妍才悄然出現在闋一泛的房中,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床頭,瞄了瞄雙眼依舊沒辦法聚焦的他,踟躕著開口:“你當真已經喜歡得這麼深,放不下她?”傅筱妍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所以對於闋一泛這麼快就淪陷的行徑十分不解。她以為心動容易,可愛上卻一點也不容易的。
闋一泛望著白色的帳頂,回憶起見到景芊然的那幕,那樣的巧笑嫣然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就可觸碰,然而那樣的笑其實從未屬於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