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筱妍焦慮地張望著漠不做聲地闋一泛,看了看時辰,心想今夜的計劃鐵定是泡湯了,歎了口氣安慰道:“好吧,你且休息下,今夜我先去探景芊然的院落,景遨的就……”話還沒說完,卻被翻身而起的闋一泛打斷。
傅筱妍下意識地後退站起身來,盯著神智清醒的闋一泛,驚訝不已。
“不,今夜的行動照常。”闋一泛走到鏡前,理了理衣衫,今夜他的裝束到是輕便得很,抽過一塊黑紗蒙上臉,就是一個江湖女飛賊的模樣,絲毫未有醉酒的樣子。
“你,你真沒事?”傅筱妍忐忑地詢問,將袖中本要抽出來的白紙又塞了回去,那上麵模糊地印著一個紅色的指印。
闋一泛眼中露出灑脫的笑意,平靜地回答:“我喜歡她是我一個人的事,她沒有義務非要回報予我,傷心難過那也是我情根錯種的緣故,亦是我自己的事。我既與你約好,沒有理由因為我私人的事而毀約,那樣太不道義。”輕笑了聲,將黑色的紗巾細細綁好。
傅筱妍一怔,愣然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做著行動前的準備。江湖上有多少喊著“道義”二字用以約束他人的人,卻鮮有將這二字用來約束自己的。
“你愣在這兒幹嘛?還不回舞宴上,萬一我真失手了,你也好幫我想個法子拖住他們。”闋一泛說這話時著實沒真想傅筱妍出手幫他,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傅筱妍居然應了個“好”字,讓他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確定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傅筱妍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豪氣幹雲地講:“真出事了,我一定救你,放心,我救不了你,也會讓龔虛夜救你。你這樣的人萬一沒了,真是江湖一大損失!”
最後一句讓闋一泛覺得很受用,欣然表示接受,收拾好東西正要出發之際,想到了長久想問的問題,覺得今夜傅筱妍似乎心情不錯,是個好時機,便問了出來:“我一直想問,龔虛夜這麼本事,為什麼你還找我盜那三樣東西?”那三樣東西雖然難盜,但以碧落穀的實力和龔虛夜的實力絕對不是問題。
傅筱妍歎了聲,彎腰探了探桌上的燭火,才開口道:“因為需要這三樣東西的人立了個毒誓,隻要經碧落穀之手,她絕不會用。”
“那樣的寒毒發作起來可是要人命的。”這三樣東西皆有解至陰寒毒的功效。
傅筱妍有些晃神,仿佛麵前又出現那個緋衣女子蒼白著臉,微笑著跟她說:“阿妍,月姐姐有些冷,幫我提壺熱茶過來好麼?”那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裏,在她回身之際滾出紅色的血珠,被她緋色的衣袖拭去。而後直到那壺茶涼了,她也隻能躲在龔虛夜身邊,聽著那道門扉後低沉痛苦的嘶啞聲。
“所以,這三樣東西我非要不可!”語落,將未燃盡的燭火一撚,融進夜色。
“你輸了。”花伶撥動琴弦的纖指一停,連頭未抬起看那台下的女子一眼,冷冷地說。
這是傅筱妍剛回到饗舞宴上見著的一幕。
女子旋轉的身形才剛定下,卻沒料到居然聽到的是“你輸了”這三個無情的字眼,陡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什麼?”女子憤恨地死瞪著花伶,難以自控地喊出聲。
花伶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著琴弦,似在和心愛的伴侶玩耍,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心寒。
“看來,你根本不理解我一開始對你們所說的話。領悟力如此之低,怎配做個真正的舞者。”花伶輕蔑地看著她。
女子被她那輕蔑的眼神激得羞怒萬分地抗議:“我不服!你分明就是刻意刁難我,剛剛如此繁複跳躍的節奏,我……”
女子還想說什麼,可是卻在觸及花伶冰冷不屑的眼神時頓時失卻了言語能力,那眼神仿佛在同情她的不濟與軟弱。
“勝利隻屬於強者。你若連承認輸的勇氣都沒有,那麼……”花伶坐回原位,潔白的衣袂迎著風訴說著主人的驕傲,“我可憐你!”
女子猛地一怔,原本的信心瞬間被擊潰,不是因為配合不上她所奏的樂曲,而是被她那種倨傲蔑視的眼神所擊潰,恍惚地走下台來,虛軟的身軀借著一旁的小婢才得以站著。
“好生惡毒……”霍展眉才一上台,一張嘴便不安分地嬌笑出聲。
花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落,弦起。
低沉壓抑的音色,渾厚地跌進每個人心中。這樣的琴音,竟是和春波閣那晚湊曲的是同一人!那裏一重簾帳將她裹了個嚴實,今日到是窺得真麵,沒想還真是個美人。
傅筱妍踏上二樓,剛近龔虛夜的位置時,隔著琉璃珠簾,忽覺此刻的他周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冷,平日她不在他身側時也是這般?
“龔虛夜,我說今晚月色不錯,待會兒我們去吃個夜宵好不好?”傅筱妍微笑著眼,搓著雙手,一副想占便宜的小人行徑。
那像籠著厚重大霧的山穀霍然拂來一陣清風,陽光自那層層霧靄中投射下來,落下萬千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