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話 寫信(1 / 2)

這日方入夜,傅筱妍便抱著一疊紙利落地闖進龔虛夜的屋子,那時龔虛夜正坐在案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個人下棋有什麼意思,你無聊可以找我陪你下嘛!”傅筱妍將那疊紙擱到他案上,就沿著棋盤的略微散開。瞅向棋麵,看了半天,始終看不出個究竟來,這黑白相間的棋麵根本不似一般圍棋的走法與規則,通常以縱橫四角相圍視為死穴,而這盤棋則以斜線相布,兩子相隔吃一子,占一位,頗有借力打力的味道。

龔虛夜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眼看著她披著外衣的單薄身影,將擱在一旁小幾上的薄毯遞了過去:“披上吧,不然受了風寒又總不肯吃藥,讓我頭疼。”

傅筱妍吐了吐舌頭,見他似乎不打算跟她下棋,也沒打算繼續自個兒下棋的意思,便順理成章地將棋盤挪了開去,把剛剛自己帶來的一疊紙堆到他麵前,理直氣壯地說:“龔虛夜,我要寫信!”

龔虛夜望了望麵前被替換上的一疊紙,有些厚實。原本靠在案前的身子緩緩靠向雕花楠木椅的椅背上,一手的手肘抵著椅子的扶臂撐著臉頰,一手擱在那疊紙上隨意翻了翻,幾縷散開的發絲順著耳際沿著細白的脖頸落在胸前,一雙黝黑的眼懶懶地瞧著她,嘴角化開一朵若有似無的笑靨,不知比白日裏妖孽幾倍!傅筱妍想這樣的龔虛夜隻她一人瞧見就好,不然她的壓力得有多大,不僅得防著各色各樣的美少女,還得防著各色各樣喜好男風的美少年,她的漫漫情路上實在不宜承擔這樣的風險。

“哦,你要寫給誰?”龔虛夜這話說很含蓄,一點也沒直接指出她寫的信世上沒幾個人能看的懂這樣殘忍的事實。

傅筱妍未去理會龔虛夜眼中的戲謔,正經不過地回答:“闋一泛。”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的龔虛夜眼中的笑意滯了滯,微微垂下眼瞼,掩去了眼中的情緒,淡漠的口吻如同往常一般:“你寫信給他做什麼?”

傅筱妍由於滿心打著腹稿,因而一點也未發覺龔虛夜的異樣,皺著雙眉想了半天,對著他說:“誒,你看我想表達的是這麼一個意思,首先誇下他,總算還有些腦子,沒有空擺著好看的臉當花瓶,知道從景箬然那兒下手,最難能可貴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要走後門才可能過得了一試進入景家莊。其次告訴他,他請那個蒙古大夫來謊稱他病入膏肓所需支付的掩口費我是沒義務出的,讓他自理,”說到這處暗示似的對自己點點頭,覺得她和闋一泛的合作一定要避免錢財糾葛,然後再接著繼續講:“再者通知他,他的奸計得逞了,景芊然決定開後門給他,不過他也不好太水,神韻就不追求了,形似還是要講究下的,叫他好好練一練,不知怎麼跳的話,花些銀子去‘杳夢澗’或是‘春波閣’學一學,鑒於這筆錢我也不會資助他,所以我建議他上‘春波閣’,那日他不是救了個仙子嘛,我看這仙子挺中意他的,必然肯傾囊相授,這樣可以節省下一筆開支。”覺得有些渴,抬手去提案邊的茶壺卻發現空空如也,隻好作罷,舔了舔嘴角再繼續:“最後,告訴他,我已經進了景家莊了,三日後在景家莊後山那座‘望湖亭’相會,”想了陣又一臉訕笑地又補充道:“最好能加上些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類的很體現我文學底蘊的詩句,你看怎麼樣?”笑眯著眼望向微微有些愣然的龔虛夜,不知如此飽含豐富內容的信就這麼一疊紙夠不夠。

坐在楠木椅中的龔虛夜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嘴角似要揚上去卻覺得他一笑傅筱妍又該瞪著自己,故而隻好忍著,眼中水波粼粼,眉間笑意盎然地深深看著她,默默無語。

傅筱妍殷切的目光在龔虛夜似笑非笑的眼光注視下,慢慢不自在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方才練筆的時候染上墨汁了,正要跳開去照鏡子卻被龔虛夜一把拉住:“你這封信真是囉嗦。”語落,站起身來,閑庭信步般地走到房門口,藏霧黑色的身影果然如同幽靈般地詭異出現,吩咐了幾聲,藏霧便離開了,龔虛夜則掩了門又走回來坐好。

“你不覺得藏霧時常這樣飄忽的行蹤會讓人困擾麼?”這是一個長期以來困擾傅筱妍的問題,藏霧似乎能夠隨時隨地在龔虛夜需要他是立馬出現,這說明他就跟個身後靈一般的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吃飯藏霧看著,偶爾陪吃,他睡覺藏霧守著,說不定趕個蚊蠅之類的,連他上茅廁……嗯,這個藏霧應該會避開,傅筱妍瞅了瞅龔虛夜,覺得自己想得太不和諧了。不過藏霧這般的行為著實會為她的情路平添好些坎坷。

龔虛夜未有領會她內心的想法,故而隻是以平淡的口吻仿若陳述一個事實:“他一向如此,習慣了。”可見“習慣”真是天底下姑娘們愛情路上最難以把握的東西,它可以是直達雲端的天梯,也可以是阻斷你前進的絆腳石。這視你的心上人習慣的對象而定,若是你的心上人習慣的是你充斥在他的生活了,那麼恭喜你,你離勝利不遠了。但若是你的心上人習慣的別家姑娘進入他的生活裏,那麼你的情路就該坎坷了,前景堪憂。最可怕的是你的心上人習慣了一個男人打理他的生活,那麼,姑娘,你還是及時回頭是岸的好。而傅筱妍現在麵前就隱隱出現了這樣的征兆,這著實讓她很焦慮,覺得自己的情路上的這塊石頭實在是太大了,這已經不是絆腳的程度,而是可以活活將她壓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