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驀然驚醒,手腳虛晃了下,有些茫然地睜開眼,夕陽的殘輝照在臉上,終於不若方才的毒辣,讓她微微舒展了雙眉。
龔虛夜低沉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醒了,茶已經涼了。”意味著她已經錯過了喝茶的最好時機,這一覺她竟睡了這麼久麼,那晚上怎麼辦,不是又睡不著,然後明日繼續困頓,這個惡性循環何日是盡頭啊!傅筱妍沒精打采地撐起頭來,有些埋怨地看向正在看書的龔虛夜以及靜坐在一旁喝了本該屬於她的茶的藏霧,正要發作,猛然一頓,睜大著眼直直望著他們身後的景象。
“這……這花……”傅筱妍難得結結巴巴地說話,主要是眼前的景象太讓她震驚了,前一刻她還在夢裏見著,後一刻醒來滿目皆紅的花,妖冶的紅,如同夢裏那白衣男子胸前盛放的那朵一般。
龔虛夜聞言從書中抬起頭來,偏轉了些角度,望了眼,訝異了下便即刻恢複了平靜,視線又調回書頁上,平淡回道:“想不到他們養的竟是醉芙蓉,難怪這院落叫‘三醉閣’。”
傅筱妍不明就裏:“什麼?”
“醉芙蓉,又名‘三醉芙蓉’,花色清晨為白,中午轉桃紅,傍晚又成緋色,是木芙蓉稀有的名貴品種。”傅筱妍詫異地看著開口解釋的藏霧,覺得他會關注這些花花草草十分不可思議。但是最不可以思議的還是剛剛那場匪夷所思的夢。起身往龔虛夜身邊挪了挪,拉了拉他的衣袖,神情肅穆地對著他講:“我方才剛做夢夢到一片花海,和這個一模一樣,那裏的花原是桃紅色的,不知怎麼在一個白衣男子中劍倒地後一下子全成了紅色,真是太可怕了!”怪不得她會這般討厭紅色,說不定就是以前就做過這樣的夢,所以潛意識了一直對紅色有莫名的恐慌,越鮮豔的越恐慌。
藏霧冷笑了聲:“你是思春了吧。”
傅筱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以一種他很沒見識的眼神望著他:“思春可怕什麼?你以為我是你麼,成日怕這些虛無的東西。”換來的是藏霧冷冷的瞪視,效果麼實在不大。
“中劍倒地的白衣男子?”龔虛夜起手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問道。
“對啊,那是我就這麼高,”傅筱妍起身比了比,等龔虛夜看了眼後才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講:“我正追著一隻六翅的蝴蝶,突然間飛下兩道人影來,一個穿著白衣,一個穿著藍衣,那白衣男子話也沒說的執著劍朝我刺來,可不知怎麼的劍沒刺到我,他到是死了,然後一張青白的臉睜大著雙眼瞪著我,胸口染著跟這花一模一樣的顏色。”說著還不忘指那片紅色的花海。
龔虛夜這才從那本書中徹底地抬起眼來,一雙黑眸靜靜的望著傅筱妍,探尋的口吻:“你看清那個白衣男子是怎麼死的麼?”
傅筱妍愣了愣,仔細思索了下,最終搖了搖頭。
“那個藍衣男子,你可看清他的麵貌?”
又努力回憶了番,還是搖了搖頭,做夢的時候明明看地很清楚,可現在怎麼也記不起來,大凡做夢都這般。而後忽然覺得龔虛夜居然會這麼仔細探聽她的夢境,真是一件讓人感到困惑又欣喜的事。
龔虛夜聽罷,換了隻手拿書,複又看了起來,低垂的眼眸瞧不出任何端倪,隻是囑咐著她:“以後若是再做這樣的夢,記得告訴我。”
傅筱妍“咦”了聲,表示很費解。
龔虛夜細長的手指翻過一頁紙才撥空遞了個帶笑的眼神給她:“老人家們說把噩夢說出來就不會再做這樣的夢了。”這話說完後,傅筱妍和藏霧的表情迥然不同,傅筱妍愣了一下後,嘴角的弧度拉得高高的,而藏霧則是難以置信地看了龔虛夜一眼,默默地又瞪了傅筱妍一眼,最終撇開了頭去。
夕陽落下最後一點餘暉,這滿園的醉芙蓉搖曳著紅色的花束,不知何時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