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踏入三醉閣的刹那傅筱妍才發現景遨夫婦所言非虛,更明白他們二人眼中為何隱隱帶有自豪之色。滿庭的木芙蓉逆著時節華麗綻放,灼灼桃色,萬種絢麗風情鋪天蓋地而來。像傅筱妍這般少女的年紀,顯然對粉色也有種難以言喻的好感,雖然在傍晚之後對於它的好感徹底殆盡,但這並不妨礙她下午拉著龔虛夜到那池中小亭閑話一番的決定。當然也並不是完全不著邊際不搭正事的閑話家常,始終她對春波閣那場意外最後的發展好奇著,當然她也沒忘記打探下闋一泛的情況,畢竟他們的合作還沒破裂。
而整件事的後續詳情實則隻能靠藏霧這個說任何話都言簡意賅的人來講述,這真是一件讓傅筱妍難受的事。原本她打算用半個下午的時間來聽聽這個事件最後的結果再分析分析可能的走向,借以推測下那兩個來刺殺她和龔虛夜的人的目的,接下來他們又該如何應對。一切都考慮得好好的,可偏生遇到藏霧這樣十分不擅長講故事的人,即便她想象力再豐富也無法從他短短的一句話裏搜羅出多少信息來。
“官府介入,盤問了一番,找不到證據便將人都放了,那個受傷的男人應是官府中人,被接走了,闋一泛回了朋來客棧。”
是,所有她想要的主要問題的答案都有,可是除了這些就什麼都沒了。傅筱妍瞪著眼瞅了他半天,回頭問向龔虛夜:“他平日也是這麼跟你彙報你要的消息的?”
龔虛夜手中擺弄著一套精美的青瓷茶具,是傅筱妍問餘秋炎討來的,為了體現她之前說的那番話真實可靠。
“我所需要的消息不似你那麼複雜。”龔虛夜修長的手指撫過青瓷杯口,放在鼻尖聞了聞,不甚在意地回答。
傅筱妍粗魯地拽過一隻青瓷杯擱在涼亭擺設的楠木案上,大大地不讚同:“難不成你就不好奇那兩個來行刺你我的人是什麼身份,那個受傷的男人又是什麼人,暗殺他的又是誰,和那兩個神秘人是不是一夥的?再者那個男人既是官府中人被人行刺怎麼著也是謀刺朝廷命官的重罪,怎麼就輕易地盤問了幾句隨隨便便放了人?”當今朝廷辦事辦得也太形式主義了點。
龔虛夜終於抬眼望向她,無可無不可地回道“說真的,我不是太好奇。”
傅筱妍憤然地盯著他,覺得這個答案她很不滿意。
龔虛夜無奈:“好吧,說起來有那麼點好奇,”頓了頓,重新又開始手中的動作,淡淡的口吻繼續講:“阿妍,你做事總是不夠有耐心,你知道你下棋為什麼總是輸麼?”
這又是一個她不願談及的領域,這麼想想她幾個不願談及的領域都深刻地反映著她是一個很沒文化的姑娘,這真是讓人惆悵!不過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話題扯到了這裏,雙手交疊地擱在案上弱弱地回答:“不是你棋藝高麼?”
龔虛夜正在煮茶的手頓了頓,抿唇一笑才接下去說:“因為你每次還未等布好局便開始攻城略地,而後往往死在別人為你設好的局裏。要贏得徹底就該布上一個比對方還要大的局,讓他以為自己在局外實則深陷局中而不自知。”傅筱妍怔怔地看著他,覺得以往抱著想要在棋藝上打敗他的自己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好了,你要不先合會兒眼,醒了正好喝這茶。”龔虛夜語畢便不再開口,傅筱妍被他這麼一提醒才猛然覺得困乏得很,所幸便趴在案上,打起盹來。
拂過水麵的風帶著絲涼意撩起瓣瓣桃色,舞在空中,似下著一場旖旎的花雨,萬籟無聲,歲月靜好。
傅筱妍開始做著一個荒誕的夢。夢裏的她穿梭在一片重瓣相疊的桃色花海中,彼時她還處在愛追蝴蝶玩的年紀,拿著小網兜追逐著一隻稀有的六翅彩蝶。一雙小短腿歡樂地奔跑著,跑著跑著,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赫然飛至的兩名男子之間,一個白色的華美錦袍,一個則穿的較為低調的深藍色錦衣,不過皆是貴氣的扮相。但可怕的是那個穿著白衣的男子執著一把長長的銀色寶劍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朝她撲來,眼看著就要咬上她的脖子,卻驀然地停在離她不足兩公分的地方,頹然跌落空中。那執劍的白衣男子胸前一支妖冶的紅色花朵怒然盛放,點點紅液隨著他倒下的身姿灑在朵朵桃色的花瓣上。刹那間天邊也暈染開紅色的雲彩,一陣風掠過,飛揚起的片片花邊悠悠從粉嫩的桃色變成鮮豔欲滴的大紅,隨眼望去,原本桃色的花海泛起紅色的怒浪,鋪天蓋地的紅,如同鮮血一般,她驚恐地睜大著雙眼看著倒在驟然變成鮮紅花海中的男子,一身雪白的衣衫,胸口怒放著那朵似滴著淚的紅株,慘白著臉上瞪大著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