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至多16歲”李弦對於我已經十八表現得很震驚。
“海棠稱呼我姐姐……弦認識海棠多久了。”
“她在我們麵前從來都隻稱呼你‘洛姑娘’,沒想到你們私底下關係這麼好。我認識她兩年,至多三年吧,她未及笄就開始在宴席上彈撥琵琶,及笄禮的時候就因為堪比國手的琵琶保住了她,那天我就在教坊裏觀禮。”是啊,堪比國手,卻隻過了兩年便拋了一切相夫教子,可憐了那樣的天賦和成就。
“除了知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還有沒有別的線索,你總不能讓我把全長安死了活著的,十八年期去過高昌城的男子一個個徹查過來吧!”他皺眉,假裝惱怒。
我想了一下,發現線索真的很少,隻知道是個旅人,麵貌英俊,出手闊綽。這樣的男子總是讓人動心的,更何況那時候我娘還是個小小的孩子,而對方又有著深刻的目的性和神秘的背景,小小的少女就這樣滑進一個設計好的境地裏,要想擺脫的時候,很多東西已經沒有了轉還的餘地。很久以後我也跟尋著那條蜿蜒的古舊道路往前行,一直到了長安。
“弦,樊南走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有這樣一個女孩子,喜歡跳舞,因為不能阻止,由他帶來了長安。他說這個女孩的父親在長安,但不知道是誰。他說這個女孩子有著他不能想象的堅韌,可以在柔弱的外表下細密地支撐起自己的世界。他說他有時候會懷疑,這個女孩子並不是人間的,而是天上來的。他還說,當你看到她跳舞的時候,自然就會相信我的話了。那天上午我第一次看見你在樂師的音樂下跳了胡旋,那時候我就相信一大半樊南的話了。”難得地看見李弦的神色裏有點恍惚,是在回憶麼?小小驕傲一把。
“那另一小半呢?”
“除了父親,洛兒是不是還要找別的什麼人呢?”
沉默,李弦,李弦。我沉默著在心裏默念他的名字,這是個敏感的人呢,像琴弦一樣,即使細微的顫動,也一定要發出清越的聲響來回饋這個世界吧。
“你知道你用那種平靜卻強硬的語調責問我時,有多麼讓人厭惡麼?”垂下眼瞼,不想看他的表情,因為害怕。“我以為你永遠都會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用一種禮節性的關心來完成你對樊南的許諾,照顧我,幫我找到我想找的人,以及,這一類的……
“我沒想到你會用那樣平淡的語氣把我內心最隱秘的事物鋪呈出來的,讓我自己審視,平淡的語氣和不在乎的態度,好像對我的嘲笑一樣。”一邊說著一邊把一隻羊脂玉的貔貅從脖子上解下來,放在手裏慢慢地摩挲,那玉散發出溫潤的光澤。
“那個人和你一樣姓李,是個士兵,五年前,我們在高昌城裏麵因為戰爭而認識。”又一陣暈眩,不再想了,就這樣吧。
感覺李弦幫我細心地捂好被子,四周安靜了一會後,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想起:“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掙紮的樣子,卻又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隻好表現得盡量不在意,結果最後似乎還是用錯了方式啊。”
聽著腳步聲離開,慢慢地縮進被窩裏,啜泣。
夢魘好像連綿的畫卷,一層層的煤油盡頭,以為一卷抽完了,卻發現這一卷的結束隻是為了打開下一章節。夢裏麵的我日漸長大,婆婆日益衰弱,高昌依舊像它的名字一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