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幽幽往事已沉埋(1 / 2)

飛花穀中,天色漸漸昏暗,有幾間屋子已經亮起燭光,如暮色中的星星點點,明暗閃爍。

北邊最深處,一灣小塘邊,有座與眾不同的簡陋木屋,背靠半塊石壁,孤獨地兀自佇立著。進得屋裏,才發現內外大相徑庭,石牆、石桌、石凳……儼然是座密不透風的石室,屋內多處,或懸掛字畫,或擺放花瓶,或凸凹不平,並非為觀賞之用,而是無數隱秘機關。

十年前,孟飛花將穀中事務盡數交給紀展霞和屠冷月,開始在此處潛心修煉。除兩大當家外,其餘弟子皆不得進入北穀,並在入口處派人把守,擅自闖入者按觸犯門規處置。久而久之,這裏成為了鳥雀花草的樂土,百花繁茂,蟲魚自得,湖畔垂柳飄飄,花香四溢。隻有一條石子小徑,幽幽通向外麵。不像修煉之地,反似一處世外桃源。

湖邊,孟飛花靜靜佇立,她發絲如銀,仍精神矍鑠,隻是眸子裏有一絲蒼涼。

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一晃,竟已五十多載春秋,雁涼山上的那場大雪,似乎一直在記憶裏,飄飄灑灑,從來不曾停止。

那年,她十九歲,孟卷塵二十一歲。

……

寒冬凜冽,飛揚的雪花將天地都融成了一片白,山腳下那條路,此時顯得異常茫茫。她曾無數次從這裏出發,或在這裏目送著他,兩人從不互相道別,因為知道很快就會重逢。他們都是天山老人的弟子,不知道敗為何物。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走進漫天的白色裏,她的心裏突然有了忐忑。

她小跑著追了上去:“師兄,我也要跟你去西北方向!等我們找到破穹刀,再一起去東南邊找穿海劍!”

孟卷塵轉過頭,一如既往溫煦地笑著,揉著她的發,三分無奈,三分寵溺,然而更多的卻是身為師兄的威嚴:“飛兒,你十九歲了,不能再一天到晚膩著師兄,你要學著長大,自己去麵對凶險江湖,這正是師父的意願啊。”

她撅著嘴,沒有反駁。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飛雪中,再也不曾回頭。

誰能知道這一別,竟成為了她心中永遠的傷痛?此後,情恨兩相隔。

很多年,她都恨著自己,為什麼不多一些堅持?多一些執拗?竟然就這樣輕易地讓他走出了視線,也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那個冬天,她在東南一無所獲,返到雁涼山時,世事巨變。天山老人悄然辭世,孟卷塵竟然沒有來為師父送行,而是從西北帶回一個異族女子,從此浪跡江湖。

不僅如此,連續兩年內,孟卷塵盜走了磐龍寺,玄春門,定湖幫,青楓派等各大門派的上乘武學秘籍共十幾部,神出鬼沒,竟無人能奈何於他。一時間,撼動整個江湖,要知道,秘籍不同於兵刃,得到後者,不過是如虎添翼,但是得到前者,則會傷及一個門派的命脈。

孟卷塵三個字,提起來讓人咬牙切齒,想起來教人夜不能寐。於是以磐龍寺為首,聚合二十大幫派,結成斬塵盟。事實上,武林中對孟卷塵的恨意,豈是淺淺一個“斬”字可以表達?他雖手未沾血,亦無大奸大惡,但犯了江湖大忌,偷了整個武林的顏麵,傷了每個門派的根基,人人都想殺之而後快!

可是孟卷塵卻在這樣的天羅地網中消失了,天山老人已死,孟飛花理所當然成為眾矢之的。她毅然決然來到揚州,成立飛花門,並詔告天下,從此和孟卷塵一刀兩斷,勢不兩立。她的態度讓斬塵盟無可奈何,這麼多人欺壓一個女子也著實於情理不合,在監視了飛花穀三年多以後,斬塵盟終於將視線從孟飛花身上移開。

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她的怯弱?有多少人在背後置疑她的決絕?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內心深處埋藏的傷痛……

其實,就算孟卷塵犯了武林,犯了天下,犯了這世間每一個人,她都會不離不棄,隨他天涯海角,隨他刀山火海。就算要拿去她的生命,她也不在乎,隻要,是為了他,為了自己愛慕了十九年的那個男人。

她隻恨,一場雪過,他身邊竟然已另有歡顏。

原本以為,就在這樣刻骨的恨中度過餘生,直到十八年前,風波再起。

一個二十五歲的少年葉赫天,突然在江湖中嶄露頭角,武功招數,詭異難測。與之交手者多半敗下陣來,即使僥有得勝,也是十分艱難,驚險萬分。本來,江湖中新舊交替,少年得誌,本是稀鬆平常之事。哪知一次偶然機會,葉赫天在與磐龍寺弟子元思交手過程中,無意中使中了磐龍寺獨門絕技——大磐掌!眾人這才驚覺,這少年的武功招式,神情舉止,都像極了當年的孟卷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