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瞠目結舌。
舞兒第一個反應過來,跳起來高呼:“好呀!好!”
所有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上少年。他雙掌退回身側,神色如昔,眼眸裏不見半點驚惶,隻是臉上染了些夕陽的微紅。
上官邪心下一沉,這招“引蛇出洞”,他本有九成把握,算準了張知秋沉穩有餘,靈敏不足。萬萬不曾想到,張知秋中計之後,仍能收回右掌與他對接!更讓人驚訝的是,被張知秋一掌推來的瞬間,他竟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內力挾著滾滾火焰向自己撲來,似乎要將他焚成灰燼!他這才急急收掌,後退了半步。
當下更不敢大意,但見上官邪輕揮折扇,一招“流雲飛月”,徑點張知秋胸口三處要穴。他這招虛實不定,幻化無方,常人原是不易閃躲。張知秋果然是不閃不避,左手一掄,以指為劍,徑點對方右臂脈門。上官邪大駭,張知秋使出的竟是自己所習“碎寒扇訣”中的第八式“絕劍玉人”,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若是點實,上官邪固然經脈受損,武功盡廢,但張知秋要穴受擊,也非重傷不可。他不敢硬拚,雙足滴溜溜一轉,已避開鋒芒,隨即折扇輕張,反削張知秋右臂。這招“長雁回頭”,半是擊,半是探。果不其然,張知秋似是料準他有此一招,上官邪身形甫動,張知秋已左足輕點,借力向旁一縮,輕鬆避過。
這二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招招都凶險至極,台下眾人看得是大氣也不敢喘。每到關鍵之時,張知秋都能化險為夷,惹來輕微的驚歎之聲。連舞兒的臉上都露出了詫異之色,她一直認定這少年有過人之處,但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這般出神入化,連上官邪也奈何不了他分毫。那他又為何被一個蒙麵人追殺得那般狼狽?
到了此時,上官邪也無法再淺笑淡定,麵前的少年,竟然熟知自己的每個招數!他到底是誰?心中疑竇橫生,可局勢所迫,惟有先勝了這少年,才能一探究竟。此時此刻,他已經忘記了打擂的最初目的,整個腦海裏隻有一個信念:勝!一定要勝!
隻見上官邪忽地飛身,折扇在空中虛虛一指,竟看不出攻向何方,張知秋微微一怔。殊不知上官邪此時,本來就是借助無招勝有招,先亂對方陣腳。他折扇已近,攻勢未明,張知秋的臉上,頓時顯出了慌亂之色。
忽地,上官邪身形一滯,足尖點地,拔地三尺,竟使出了方才對付關雄那一招。片刻之間,“啪啪啪”數聲,他已越過張知秋,點中他背上大穴。這幾聲下來,他才略鬆口氣,落在張知秋背後,胸口仍在上下起伏。
“唉——”看客中一片歎惋之聲,勝負本無懸念,隻是感歎這少年頑強,武功頗為怪異,不禁讓人心生了幾分期待。加之二人打鬥著實精彩,讓人流連,忽然終止,好不失落。
舞兒撅了嘴,表情不悅,但知道張知秋已經盡力,雖悶悶不樂,卻並未言語。小雜役也跑上了台,一麵惋惜,一麵要宣布此輪比賽結果。
瞬間,變故陡生。
那明明已經被點了穴的張知秋,竟突然轉過身來,對準背後的上官邪,平平推出一掌!
上官邪正好站在台邊,加之本以為勝局已定,心神鬆弛,這下猝不及防,被一掌推出丈餘,跌落在人群中,“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雪白的折扇。他努力支了支身子,隻覺胸口氣血翻騰,竟站不起來!
之前各戰,由於本就是春色之爭,都是點到為止,並未見血光。此時見上官邪重傷倒地,台下鴉雀無聲,舞兒張口結舌,一眾鶯燕更是臉色煞白。
小雜役在旁嚇得渾身發抖,此時見台上隻剩他和張知秋兩人,懼得要命,生怕這古怪少年平空裏也拍他一掌,隻怕小命都要嗚呼!
張知秋也驚得愣在原地,方才他被上官邪折扇點中,知道這便是點穴了,自己會如關雄一樣動彈不得,當下也未妄動。誰料聽聞台下聲音,扭頭想看,陡然發現渾身尚且靈活,於是轉過身去,正好看見背後的上官邪,當下未及多想,直覺地拍了一掌。
他自以為這一掌,不過如在飛花穀廚房內生火那般稀鬆平常,根本不曾想到,會將上官邪傷到如此地步。
他直愣愣地看著倒地不起的上官邪,緩緩舉起了雙手,呆滯地放於目前。
是我打傷了他?
真的是我嗎?
就是我這雙砍柴生火的手嗎?
全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隻聽見他捫心自問的聲音。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