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爾和尼采對上帝不同的價值取向
曆史哲學
作者:祝左鋒
摘要:近代以來的科學、哲學日漸關注於外部現象,人的心靈不再為超自然想象所束縛。按尼采的意思,基督教哲學把人拉向了黑暗的內在世界。這樣,人越是陷入內在的自我意識中,就越是被自己的觀念所束縛,不斷地自責,這就為上帝的存在提供了條件。十七世紀的帕斯卡爾發現科學關注於外部世界時忽略了人自身,並不能安慰人的可悲;因此,既然帕在人中找不到安慰,就隻能轉向他的超自然世界中去了。而尼采則要求摒棄一切超自然幻想對人的奴役和壓抑,回到現實的世界中來。他教人們以超人,成為一個能夠掌控自己生命並總是肯定命運的人。在捍衛生命價值的思想家中,此二人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一個要求消極地服從想象的上帝,一個要求積極肯定自然賦予的必然性。
關鍵詞:基督教帕斯卡爾尼采不確定性
一、帕斯卡爾如何護教
帕斯卡爾(以下簡稱帕)與1623年6月出生於法國南部一個官僚家庭。他從小體弱多病,一歲得了肺病,三歲喪母,十八歲起就從未擺脫過疾病的折磨,這種身體上的疾病成為他後來轉向宗教的決定性的主觀因素。十七世紀的法國是一個農民為基礎的專製社會,它的頭腦仍然主要是宗教的。帕的身體狀況,和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理論上的時代局限,使帕最終走上了為基督教辯護的道路,由於其身體狀況的決定性影響,帕的護教學便是從人本身的存在狀況出發的。
在基督教包羅萬象的總綱中,亞裏士多德的科學知識同耶穌、猶太教的倫理道德觀念結合在一起,也就是自然真理和啟示真理合二為一。近代科學知識的增長使這兩者分離開來,因此在理論上就表現為人與自然的分離,在康德那裏就是知識世界與道德世界的分離。帕敏銳地注意到了這種分離的危害,他發現科學成就不會安慰他的痛苦。(《思想錄》:第29頁)因此他說笛卡爾既無用又不可靠。(《思想錄》:第43頁)笛卡爾哲學、科學關注於外在於人的東西。因而,帕就為宗教辯護找到了理論上的依據,他需要的是一個亞伯拉罕的上帝,這是帕為宗教辯護的理論和現實背景。
精神與肉體的對立,是他的護教學理論上的出發點,另一個出發點是人與人或社會的對立,這又根源於人的自然本性,即由於人的自我保存的本能而帶來的自愛。人類的自我,其本性就是隻愛自己並且隻考慮自己。(《思想錄》:第57頁)人由於有精神才成為人,因而才是偉大的。但人的基礎仍是物質的,也就是說他總是無時無刻不處在自然中,盡管人在人中會忘記這一點,但人一旦意識到他自己處於自然界中時,他將發現自己是極為渺小、可悲的。而人是在人群中變壞的,由於自愛而相互欺騙,爭鬥等等。前者會走向蒙田的消極怠惰,後者會走向愛比克泰德的驕傲自信,而福音書同時驅逐兩者。這樣人在麵臨自然而悲觀時,有上帝的指引,過於按自由意誌行事可能導致罪惡時,又會有上帝施以懲罰,從而達到了耶穌基督的中道。這就是帕斯卡爾的護教學:人因為肉體而渺小,因為精神而偉大,在耶穌基督的中道中,就可以避免前者帶來的悲觀和後者帶來的墮落。
二、尼采如何反基督教
兩百多年後的尼采,同樣是在捍衛生命,卻走向了相反的方向。眾所周知,尼采要求超人,他有一種生氣勃勃、奮力向上、不斷前進的生命意誌,或權力意誌,它是積極的、主動的肯定的力量;他總是試圖超越自身的局限,主宰一切,努力使一切可能變為現實。(《尼采》:第71-76頁)我要從此以後無論何時都僅僅是一個肯定者!(《快樂的科學》:第276頁)肯定即要求人愛命運,amorfati,愛那種自然的必然性。尼采肯定一種狄奧尼索斯式的生命,他將宗教的自然主義加上命運之愛命名為狄奧尼索斯。(《尼采》:第37頁)
尼采激烈反對基督教就在於這種虛構的超自然世界觀被強加於基督徒身上,它泯滅人的生命意誌,它提供奴隸的道德;基督教信仰從一開始就是一種獻祭的信仰,是一切自由、一切驕傲、一切心靈的自我感知,以及與此同被奴役、自我嘲弄和自毀的獻祭。(《上帝死了》:第235頁)基督教是一種用來統治的宗教,它把服從高貴化。在基督教中隻有幻想的原因,想象的結果,想象的存在,想象的心理學,想象的目的論。它的上帝概念是地球上最腐朽的上帝概念之一;或許在上帝概念的後續發展中,它甚至表現出某種低水平的征象,上帝已退化為生命的對立物而不是作為生活的理想化和永遠的對!上帝是一個對生活,對於關於下一個世界的敵意的宣言書!上帝已成為對於“這個世界”的任何毀謗,趨向虛無的意誌被神聖化了。(《上帝死了》:第243頁)這種虛構是由第一個基督徒保羅所完成的,他是基督教教義的發明者。但尼采認為真正的基督徒隻有一個,就是耶穌基督,他稱讚耶穌並非他所宣講的,而是他的行為的前無古人。他的教導——並不是為了給“人類贖罪”,而是論證了人們應該如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