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齋堂(2 / 3)

何賤一見了方若軒,還隔著一條走廊,她便拄著拐顫巍巍的幾乎一路小跑去到方若軒麵前,摟住她就開始大哭起來,一口一個“若軒、二小姐”或是“我們聶家對不起你們”之類的話。

方若軒麵無表情,這種情形幾乎每次她來看望何賤時都會發生,齋堂裏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她最初還會陪著掉幾滴淚,次數多了,連她也感到麻木了。她隻淡淡的笑笑,扶著何賤回了屋,機械的蹲下幫她捏腿,像是背台詞一樣的問她:“風濕病還好些嗎?”

何賤細細打量眼前的姑娘,還是有著小時候的輪廓,卻沒了小時候的純真和歡快。

她蹲在何賤麵前,臉色微黃,形容瘦削,衣服已經是能買到的最小號,穿在她身上還是顯得大,眼角眉梢之間,幾分落寞惆悵。

何賤心頭一緊,粗糙的老手慢慢滑過她的臉龐,猛然發現她的嘴角上幾點紫紅,驚訝的叫起來:“若軒,這……是宏駿弄的嗎?他打你嗎?”

“沒有,”她的頭更低,聲音更小,“我自己不小心,洗澡時摔了一跤。”

何賤慈愛的把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下,話還未說,眼淚先濕了一塊手帕。“我在你們方家,伺候你們三代人……從方老爺起,到槐少爺,再到你們……我是真的把你們當做我的親孫子孫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會弄成這樣……”

方若軒知道她又要開始回憶從前了,那些猙獰的傷疤,她寧可永遠不觸碰。而何賤年紀大了,自己說些什麼自己也糊塗,每次方若軒來,她總要提及這些陳年舊事,一遍一遍,挖著她心裏的傷,像個小孩子堆積木又推到,做的不亦樂乎。

方若軒別過頭去,她已經聽的夠煩了,什麼方槐少爺是吃她的奶水長大,什麼少爺與她那不爭氣的兒子聶甄是穿一條開襠褲的發小,什麼方家對聶家有恩,聶老爺子生養死葬,都是方家幫忙,什麼她這輩子,再也遇不上方家這樣仁厚的雇主,而聶家對方家做的孽,永遠也還不清。

“若軒……”她拉著方若軒的手,老淚縱橫,“他們真的太壞了……槐少爺和聶甄,他們三十幾年的朋友,聶甄他怎麼可以下得去手,把槐少爺打成傻子!如今宏駿他們又是壞事做盡,連你也不放過……”

“都是過去的事,別再說了。”方若軒心中堵得慌,很想出去透透氣,窗外卻又下起了大雨,黑雲一片,水霧彌漫,天地萬物竟都變的模糊。

“本來就是我們聶家的錯!”

“我們也有錯……”她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個笑容,安慰著何賤。如果下午被聶宏駿撞見,他的奶奶在跟她懺悔,她不知又有怎樣的罪要受。

“我爸爸……他不該去檢舉聶叔叔,讓宏駿他們從小就沒有父親。”

“那是聶甄活該!”何賤啐了一口,咬牙切齒說道:“自己走了歪路,打走了老婆,不管孩子,家裏都揭不開鍋了,他還去那些地下擂台打黑比賽,打死了人,又跟那些貪官勾結,給他們當打手,還要怪別人秉公辦事嗎?槐少爺是個好人,是個正直的督察……”

“也許……我爸爸隻是為了在位時的政績呢?”方若軒小聲說道,又暗自笑了一笑,嘲諷的笑了笑。

這是聶宏駿告訴她的,她那個督察爸爸,在位時不做出點成績,怎麼升官怎麼服眾?人都是這樣,為了一己私利,別說隻是拜把兄弟,親父子也可能反目。

“不可能!我把槐少爺從小帶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不了解嗎?他那麼正直那麼善良,如果不是聶甄太過分,他怎麼會讓人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