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漸漸覺得,大院裏是有些不對勁,不對勁就不對勁,可就是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她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她第一次光顧鎮上那家唯一的飯店,也因此第一次真正明白身邊無狗而且談狗色變的優遇。
“這就是林家那個女娃兒吧?”當她走進飯店,坐下來,正要叫菜時,忽聽得店對麵那戶人家坐著幾個人,閑談道。
“不是她還是哪個?”
“她可算得上是女中豪傑哰嘞。據說她可是大院裏獨一無二的、沒有養貓的女鐵漢嘞。”
“你們看倒起,包管不出兩個月,呆著她去吧。”
“唉——入哰貓國不喂貓,想不創造奇跡也不行。”
“貓國那個貓鎮長,可是個貓精,吃飯睡覺不忘貓,你不養貓咋個開交?”
她第一次聽到有關貓國的評說,也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為啷子突然之間,會得到如此的優遇,而且也明白了本來好好的林溝鎮,怎麼就成為鄉親們心目中的貓鎮了呢?突然間,一股莫名的寒意,沿尾椎骨直入大腦,慢慢地、悠悠自得地漫遊輾轉,直插眉心,其寒徹骨,其意甚酸。她漸漸覺得,自己正在一張不大不小的網中左衝右突,步履艱難地前行著,一跌一撞地蹣跚著,痛苦不堪地挪動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麵對著一切不可預知的一切。原來是貓在苦惱著她,作祟著她,消遣著她,可惱的貓可氣的貓可恨的貓該死的貓,令人可畏的貓令人可怕的貓令人可敬的貓,你主宰著人的言行人的思想人的命運,你是人的榮譽人的尊嚴人的恥辱。林冰從來沒有如此苦惱過,自己好象一隻幼小的蟲子,爬在地上,任貓爪恣情放縱地調侃著、撥弄著,自己不敢想不敢動無所適從,任貓挑逗任狗樂。
“來了?”她牽著一隻貓走進辦公室,鎮長會意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小林,來哰?真早……”
“來哰……”她一邊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貓放在辦公桌上,輕輕地撫摸著它,一邊輕聲對鎮長說,“嗯——來哰……吃過早餐哰不得,鎮座?”
鎮長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恐怕有兩天哰吧?”
“是啊,剛買哰兩天零十六小時二十九分多鍾。”林冰心理暗暗一驚,買狗一事極為隱秘,一念及此,一股敬畏之情倏然而至。暗地裏,激淋淋打了一下冷戰,下意識地,低頭盯著連衣裙的下擺。
“今天到各辦公室通知各位,啊——這個明天早上呢,哈,是這呃一碼子事,這個事呢就是說——囝——這個上麵有人——大家注意倒哦——上麵有人要來。既然要來,大家也應該曉得該做哪些事哰,是不是?”他說道,“有關這點嘛,啊——我也不必囉唆再囉唆哰——啊!好醜話就說到前頭哰。”
大家自然清楚,上麵來人,首要的問題當然不是布置好會議場所以及負責搞好接待等等芝麻綠豆的小事,而是把滿園子的貓給服侍好,最最最好是別讓它們過多地吱出聲來。這是當務之急,一點也馬虎不得一點也大意不得一點也不能草率行事。普通這個時候,為了處理好貓的大事,大家又將有一個上午有得忙了。在鎮裏,盡管無話可說,但是一提到狗又另當別論了。當林冰買狗之事公這於眾後,圍繞著林冰的狗展開了鞭策入裏的討論。從貓的金黃的顏色到個頭,從個頭到爪子,從爪到耳朵,從耳朵到嘴巴,從嘴巴到性子……
“你們看,這貓別處到沒得啷子,最大的特點在於它的爪子。這四隻爪子,黑裏透著紅,紅裏透著紫,紫裏泛著那個亮哦。再加上毛色跟爪子配合得無可挑剔,雍容華貴,前景不可限量……”
“這你盡管說得不錯,但它最大的特點隻怕還不是它的爪子。它的最大特點是啊——就在於啊,這個鼻子烏紅清純而具有靈性,性子溫順敦厚老成持重,是一條靠得住的貓忠誠的貓嗅覺靈敏的貓……”
“錯錯錯——你們看哰半天居然沒有看出來啊!這隻貓的最大特點呢?啊——就這個啊……你們啊不曉得注意到沒得——看——”鎮長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貓的耳輪子,“看這點:除哰耳輪上這圈白色之外,啊——是不是全身再也啊找不出一塊白色來哰?而且你們看呐——這耳朵還會動嘞。你們看,我一說話它還真的動起來哰。好玩真好玩。所以說啊,它是一隻異種狗聰明的貓聽話的貓。林冰有這麼一隻狗,將來一定福氣多多前程似錦。”
“林冰到哰那個時候,可別忘哰這夾皮溝時的窮兄爛弟貧姐窮妹們哦。”
“好哰,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鎮長用力拍了幾下手,“關於貓的這個問題呢,我想——啊——還是先放一放,啊!放一放。這兩天哪幾個負責照顧貓?事情嘛還是照老規矩辦。”
大家議論紛紛,都爭著去搞定貓的事。看到隻有林冰一語不發,就說:“這樣吧。我看,啊就由——這個啊,張小東、謝鵬、王馨帶著林冰一齊把這事落實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