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今天,那四隻妙趣橫生的貓卻蹤影全無,仿佛被一陣香風卷得無影無蹤,銷聲匿跡。黑夜裏,眾貓齊鳴專長嘶鄉野,此起彼伏,山鼠逃遁,外鄉人失色。兩三百隻貓走瓦竄簷,瘦小的輕盈機靈,壯實的孔武有力;體輕的聲音尖利,強健的嘯聲震天。在月夜裏,黑影晃動,拚揍出一幅群貓夜奔圖。一團團黑影,抖擻著精神,有的是精力,有的是勁頭。屋裏屋外,樓上樓下,房頂園落,輾轉往來,縱高撲低,貓來如梭,貓去似風;間或地,在大院裏聚著一股旋風。向來好靜的林冰,在夜臨時分,隻好移步山上,披著夜風。山間,隻聞聽貓聲隨風,清晰可辨。
她漸漸覺得,大院裏是有些不對勁,不對勁就不對勁,可就是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她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她第一次光顧鎮上那家唯一的飯店,也因此第一次真正明白身邊無狗而且談狗色變的優遇。
“這就是林家那個女娃兒吧?”當她走進飯店,坐下來,正要叫菜時,忽聽得店對麵那戶人家坐著幾個人,閑談道。
“不是她還是哪個?”
“她可算得上是女中豪傑哰嘞。據說她可是大院裏獨一無二的、沒有養貓的女鐵漢嘞。”
“你們看倒起,包管不出兩個月,呆著她去吧。”
“唉——入哰貓國不喂貓,想不創造奇跡也不行。”
“貓國那個貓鎮長,可是個貓精,吃飯睡覺不忘貓,你不養貓咋個開交?”
她第一次聽到有關貓國的評說,也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為啷子突然之間,會得到如此的優遇,而且也明白了本來好好的林溝鎮,怎麼就成為鄉親們心目中的貓鎮了呢?突然間,一股莫名的寒意,沿尾椎骨直入大腦,慢慢地、悠悠自得地漫遊輾轉,直插眉心,其寒徹骨,其意甚酸。她漸漸覺得,自己正在一張不大不小的網中左衝右突,步履艱難地前行著,一跌一撞地蹣跚著,痛苦不堪地挪動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麵對著一切不可預知的一切。原來是貓在苦惱著她,作祟著她,消遣著她,可惱的貓可氣的貓可恨的貓該死的貓,令人可畏的貓令人可怕的貓令人可敬的貓,你主宰著人的言行人的思想人的命運,你是人的榮譽人的尊嚴人的恥辱。林冰從來沒有如此苦惱過,自己好象一隻幼小的蟲子,爬在地上,任貓爪恣情放縱地調侃著、撥弄著,自己不敢想不敢動無所適從,任貓挑逗任狗樂。
“來了?”她牽著一隻貓走進辦公室,鎮長會意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小林,來哰?真早……”
“來哰……”她一邊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貓放在辦公桌上,輕輕地撫摸著它,一邊輕聲對鎮長說,“嗯——來哰……吃過早餐哰不得,鎮座?”
鎮長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恐怕有兩天哰吧?”
“是啊,剛買哰兩天零十六小時二十九分多鍾。”林冰心理暗暗一驚,買狗一事極為隱秘,一念及此,一股敬畏之情倏然而至。暗地裏,激淋淋打了一下冷戰,下意識地,低頭盯著連衣裙的下擺。
“今天到各辦公室通知各位,啊——這個明天早上呢,哈,是這呃一碼子事,這個事呢就是說——囝——這個上麵有人——大家注意倒哦——上麵有人要來。既然要來,大家也應該曉得該做哪些事哰,是不是?”他說道,“有關這點嘛,啊——我也不必囉唆再囉唆哰——啊!好醜話就說到前頭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