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向天空,那片像鳳凰花一樣嬌豔欲滴的血色夕陽,看那溫柔而又殘暴的顏色,總是不失時機地吞噬掉天邊的最後一抹蔚藍。
姬浣溪掀開車簾向外看去,前方是一堵約兩米高的白牆,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不平的波浪狀,正中間月洞紅漆大門緊掩著,門上沒有掛牌匾,這應是江府的後門。她苦笑,看來自己穿越的命不怎麼好,好歹也是個養女,竟這麼不受江家人待見,回府都不肯走正門。
說不定,這具身體在五年前昏迷不醒,其中也有這江府裏某人的功勞。
“姬……姬小姐,我們到……到了。”
車簾外傳來江府丫鬟斷續顫抖的聲音,姬浣溪應了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單薄的素色開襟裙,不滿意地皺了皺眉,抬手將裙邊撕出線頭,摸了摸自己易過容的臉。以詐屍的名義在一個複雜的家族生存下去,這有裝出可憐柔弱,才能不引來過多的目光。
她以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跟隨丫鬟走進江府,彎彎拐拐地進了偏殿。端坐在紫檀木的是一個大概三十出頭的婦人,明黃色小馬甲外穿,邊緣用金線縫製。明晃晃的金色與裏裳的紫色極不襯和,尖尖的下巴,兩隻眼睛下麵幾道折痕陰影格外明顯,這樣的穿戴與她的相貌並不相搭,倒是多了故顯富貴的造作和刻薄。
姬浣溪偷偷地打量她,這應該就是江府的主母,江都尉的正房夫人王氏了。王氏旁邊一個年輕女子抬眼看見姬浣溪站在門口,嚇得“啊”了一聲後退一步。姬浣溪早已見怪不怪,之前被她嚇暈的人大有所在。
那年輕女子眉眼與王氏有幾分相似,臉蛋圓潤,一雙細挑的丹鳳眼,在現代倒是算不上什麼美人,連清秀也談不上,頂多中庸之姿。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發髻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這樣的裝扮姬浣溪覺得在她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王氏臉上的神情由驚嚇變為安心再變為厭惡和輕視,最後定了定神,裝出一副端莊的樣子,“唉,原來……你沒死啊。你倒是福大命大,閻王老爺都拿你沒法子。”
姬浣溪表麵上奉承地笑笑,經她易容後的臉簡直是讓人看了一遍就不想再看第二遍,土黃的皮膚,細細的倒垂眉看著就晦氣。不過她就是要讓王氏覺得晦氣,那話裏的意思,無比惡毒,簡而言之就是說她幹脆死了得了,現在這副鬼模樣跑回江府來作甚,平白惹人厭。
“娘,我們還跟她說什麼?這樣的人,走哪都自帶晦氣,聽說她娘就是被她克死的呢。”江若雨作勢用手帕捂鼻,語氣滿是厭惡,像是見著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王氏笑笑,臉部的肌肉牽扯起來,下巴的輪廓格外刻薄,那尖利的骨頭像是要刺出皮肉一般。她拂拂裙擺,“也是,這等晦氣之事,不見也好,若雨,我們還有正經事辦呢。”
說到正經事,江若雨臉上浮起了紅霞,“娘……”
“秋霞,去給姬……小姐拿件厚實點的秋衣穿。這都入秋了,她還穿個夏衫在外麵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江府刻薄她呢。”姬浣溪皮笑肉不笑,回江府的路上她就猜想到這王氏和江若雨並不是什麼善人,果然,正是這副德性。
“多謝夫人厚愛,浣溪甚是感激,不知何以回報。”
王氏聽到姬浣溪順從的話語笑得更燦爛了,“你知道就好,還有,你和你弟弟姬侃,以後就住在江府的小偏院裏了。”說著把自打姬浣溪進來一直躲在椅子後麵的小男孩推了出來,“能住在偏院裏,是江府給你們姐弟倆的恩澤,希望你安分守己些,別給我惹出什麼幺蛾子。”
姬浣溪看著麵前黃瘦的小男孩,衣衫破舊單薄,她在回江府之前就向丫鬟打聽過,她有一個一起被領養的親弟弟,今年已有九歲了。可看姬侃現在這樣子,哪裏像一個九歲的孩子?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五年,江府這些人是怎麼對待他的。
“是。”姬浣溪笑得越發陰狠起來,幺蛾子,安分守己?王氏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哦不,我姬浣溪會讓你,根本沒機會想。
她領著姬侃送王氏和江若雨回房,一邊諂媚地回應著自言自語的王氏,一邊觀察著江府地形布局。穿越來的是一個平行世界,姬浣溪聽都沒聽說過的昭丘國。但這裏的園林建築和唐朝有幾分相似,亭台樓閣,白牆黑瓦,雕欄水榭,竟讓她神思恍惚,以為自己在21世紀的蘇州園林裏。
王氏和江若雨走上圓拱石橋,母女兩正在討論她們一會兒的重要事,一個激動地漲紅了臉,另一個則是害羞地羞紅了臉。姬浣溪才沒心事去聽她們究竟在講什麼,不過她注意到石橋一側末端沒有築石墩,行人不小心就會踩空,落進湖裏。
這樣的天氣,湖水一定是冰涼透骨的。姬浣溪看王氏和江若雨腳上的鞋,兩人穿的都是綴滿珍珠,後係流蘇的繡花鞋。這樣的鞋子看起來華麗富貴,但穿的人走起路來卻格外不方便,要時時留心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自己把自己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