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盯著舍身台，突然走了上去，抓起一把棋石，狠狠地抓住，棋石掉了出來，玉石碰撞的聲音很是好聽。
也就再那時，蓋聶將手心裏的那枚棋石，扔向了懸崖。陽光照在那棋石的底麵，隱隱出現一圈金色的痕跡，
那是一個‘涓’字。
涓，龐涓。
孫臏的師哥。
那時衛莊發現，像是為了隱藏什麼，所有黑子的底麵，都被削掉了薄薄的一層。
突然想起了鬼穀的一個傳說，舍身台有一個秘密，龐涓在悟透舍身台的奧秘之後，毅然決定提前出山。孫臏當上鬼穀子後，曾來此研究棋局，一朝了悟，大笑三聲又大哭三聲，終身不再弈棋。
【四】
縱橫之戰後沒多久，衛莊以新一任鬼穀掌門的身份踏入了禁地，道路的盡頭仍舊是一片幽幽蒼翠的山，但是衛莊是不失望的，因為，他在這裏發現了人。
衛莊到禁地盡頭的時候，老頭子正在打瞌睡，見到來人，打了個嗬欠，忽地來了精神。
“我就猜到了今天有稀客呀。”
“前輩您猜得不錯。”
衛莊很好奇，他居然感覺不到眼前人的氣息，難道是和周圍這山水融為一體了麼？
奧若稽古，聖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
衛莊沒來由地想到了《鬼穀子》中的這句話。
然而，後麵的對話立即打破了老者在衛莊心目中的聖人形象。
“你會做包子不？”老頭子忽地問。
衛莊嘴角抽搐。“前輩不問問我是誰，何來如此奇怪的問題？”
“來我這兒的，無非曆代鬼穀子嘛。”
曆代，鬼穀子，衛莊猜到了老頭子是鬼穀的前輩，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鶴發童顏的老者竟然是鬼穀的開山祖師--王詡。
這世上，真的有術得長生。
老頭子嘻嘻笑道：“不久前來的個孩子好會做飯，那包子簡直是人間美味。”說著，還咽了咽口水。
是活著太久了麼？衛莊覺得眼前這老頭是一老瘋子。
現在這個老瘋子告訴他，蓋聶來過了，他來過了禁地，來了他不該來得地方。
“我來此是想請教師祖一個關於舍身台的秘密。”不是鬼穀秘術，不是縱橫相鬥，而是舍身台的奧秘。
老頭子哈哈一笑，“那個破台子，能有什麼秘密？若是有秘密，你自己去下一局就知道了。”
去吧，去舍身台下棋，自己和自己認認真真地手談一回，然後，一切都會豁然開朗。
那時他還太年輕，沒有聽師祖的話。
【五】
衛莊一直不明白，在禁地深處，他怎麼會有種什麼都沒有的感覺，似乎天地，縱橫，死生從未在他的眼前發生過。而那日的師祖，似乎模糊到什麼也沒有剩下。就像經過了一棵樹，一朵花。就像淌過了一條河，吹過了一陣風。
空，這是禁地盡頭的一切給他留下的唯一印象。
很久很久以後，衛莊才憶起來。某夜的屋頂上，蓋聶躺在上麵，似乎是看星星，眸子裏透著琉璃色的光芒，然後他睡著了。
當時衛莊在房間裏嚇了一跳，他以為蓋聶突然間，消失了。於是他跑到院子裏，看到蓋聶睡在屋頂上，星光璀璨的夜晚，衛莊一個人站在院中，忽地生出了奇妙的感覺，他感覺：
像師哥這樣的人，應該活著的。
--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活著的啊。
日影移動，四時輪轉。
“馭力不如馭人，馭人首要馭心。你們來到鬼穀，最重要的是學習駕馭人心的方法，劍術倒在其次。”師父曾如是說，“要想探求甚至左右他人的心意，首先要學會控製自己的心。”
那時，蓋聶的心裏居然生出了衛莊式的嘲笑：
馭心？笑話。若真有駕馭人心的方法，那麼師父您又為什麼，要在授書的那天夜晚，削掉了所有黑子的底麵
，那每一枚黑子的底麵，是否都刻有一個相同的名字？
【六】
蓋聶去世的第二年重九，衛莊終於找到了勇氣。在舍身台上落下最後一顆棋子，他輕輕閉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