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一人躺在茅草屋頂,看著月亮慢慢偏西,曦光逐漸拂明,心裏的猶豫也緩緩地消失不見。雖說他仍然未能決絕地說要與李白比個高低,但是隱藏在心中的寶劍卻已漸有出鞘之意。
每當遇到李白的時候,蘇軾的心頭總會有種莫名的牽動,好似陌生卻又熟悉,仿佛曾經的自己,又或是自己願望的個性。不管自己如何的把持,卻總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吸引過去,就好像身、影不可分離一般。
但究竟誰是身,誰是影……
蘇軾感歎一聲,坐起身來,苦笑道:“上頭待我不薄,好歹也算分了所住房給我,但我卻整天睡在外麵,真是該當何罪。”
望著遠方天將明亮,蘇軾一展雙臂飛下屋頂,輾轉落回屋內,看著那碗早已幹涸的白麵,又不禁笑道:“哎呀哎呀,李兄還說我暴殄天物,這糧食應該珍惜才對。”
說著,便端起那碗麵,走進廚房,重新熱了熱,吃了起來,一邊嚼還一邊念叨著,“真不懂珍惜,我做的麵,就隻有王弗吃過,嗯,好吃,還不錯的嘛……就是有點淡,應該放鹽了的。”
解決完早飯後,蘇軾自行出門,今日的任務與昨天一樣。雖說李白叫他早點到黃鶴樓,省的路途耗費時間和體力,但是蘇軾自忖黃州距離武昌不遠,五日之期還為時尚早,趁著今天將工期完畢,也未嚐不可。
況且,他也想和工友們再聚一聚,畢竟湊在一起都是緣分。
行踏在幹燥的泥路上,兩旁樹木東倒西歪,不遠處還有不少荒廢的田地,蘇軾心裏暗歎:“實在是自己官小力微,不然一定要稟明徐太守,修路種樹,開墾荒田,如此一來,不僅造福百姓,也有利於黃州當地的發展。”
想到這裏,蘇軾已不知不覺走到了農作之地,放眼望去,稻麥黃橙,阡陌縱橫,儼有豐收之象。蘇軾微笑一聲,由衷地為當地百姓感到開心,隻是眼下似乎自己來得太早,一起勞作的農民們都還沒有來,所以自己也隻能幹高興地找塊淨土,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看這景象,應該今日之內便能完工。我也好上路,赴李兄的約了。”
“蘇大人,來這麼早!”蘇軾正自言著呢,忽然旁邊冒出個聲音。
蘇軾楞了楞,轉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黑皮虯髯的大漢展鵬,見他嘿嘿地笑著,蘇軾也笑了笑,道:“展兄弟也來得早啊。”
展鵬笑道:“早起習慣了,在床上呆不住。”
蘇軾道:“蘇某也是,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確是個好習慣。”
展鵬道:“是啊,每日醒來,精神氣爽,感覺身體裏都有一股用不完的勁兒!”
蘇軾道:“隻可惜鄉親們還沒來,我們還無法開工。”
“哎,有你我二人在,不如早點開始,也好讓那幫人省點力。”展鵬笑道。
“那事不宜遲,開始吧。”
半柱香後,農民們陸陸續續地來了,看見蘇大人早已躬耕開始,便也立馬加入到了隊伍裏,工期就這樣又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但是八月的黃州,日頭依然毒辣,不過兩個時辰,蘇軾已是汗流浹背,衣衫變得仿佛銅鐵一般重,彎下的腰上好似立著一座大鼎,叫其喘不上一口氣來。他蹲在田地裏,閉著雙眼,越發覺得肚子裏有真氣在遊走,仿佛有兩條蟒蛇在胃裏纏鬥一般。
一農民蹲在蘇軾旁邊拔草,見其表情痛苦,臉色甚是難看,立馬關切地問道:“蘇大人,你……你沒事吧!”
蘇軾深吐口氣,道:“沒事,不過肚子痛罷了。”
“這日頭太毒,肚子痛會更容易脫水中暑的,您還是早點到旁邊休息一下吧。”
另一個農民也跑過來道:“是啊是啊,今天的活不多,大人就去休息吧,有我們在,就足夠了!”
“可是……”
“沒事,大人好好休息,傷了身體我們可擔待不起!”
蘇軾推辭不下,隻能一人走到旁邊,坐在樹蔭下休息,看著鄉親們忙碌的身影,他自歎道:“不會是早上吃的麵的緣故吧。”
正想間,一雙黑手從後麵伸了過來,蘇軾迫於胃疼難耐,精力遊散未能注意背後來人,但右手卻還是本能地抓了過去。隻聽“咣當”一聲,一口粗邊陶碗跌落到了地麵上,蘇軾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展鵬。
“大人……”
“對不起,我還以為……”蘇軾抱歉道。
展鵬笑道:“無事,是小人自己粗心,從後麵走來,惹得大人懷疑。”
蘇軾道:“謝謝你的水,我已經好多了。”
展鵬道:“都怪小人不好,拉著大人先幹活,這才……”
“沒關係,是我自己吃壞了肚子,不怪你。”蘇軾笑道。
“不過,展兄弟,不知你的家住在哪裏?”
“大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展鵬驚疑道。
蘇軾笑了笑,道:“隻是隨便問問。”
展鵬想了想,道:“小的原籍魯州,現在住在城外三裏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