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我的酒,一定要用我的酒杯。”
“這聲音……”蘇軾驚異之餘,已想到來者是誰,便笑道,“李兄何時來的,怎不喚蘇軾一聲。”
“不是我不叫你,而是你做麵的技術實在不行,連來了人都沒有注意。”
蘇軾笑了笑,放下酒杯,道:“嗬嗬,是蘇軾不擅長這麵食,一時太專注了,才……”
“算了,好在我帶了酒過來。”
“那李兄,何不進來坐坐呢。”蘇軾道。
“蘇軾,你荒廢久了,都忘了待客之道了。”
“哦,願聞其詳。”
“哈哈哈……”就聽屋頂傳來笑聲,那人道,“你既無酒,又何來邀請,我對你的麵可不感興趣。”
蘇軾笑了笑,一揮右手,一道氣勁衝出,將木櫃之門扇開,存放在裏麵的翡翠夜光杯,好似受到主人的召喚一般,斜飛而出,落到了蘇軾的手裏。
“對我的杯子,可不要那麼粗魯。”
“嗬嗬……”
蘇軾嘿笑一聲,人已竄出窗門,到了房頂之上。屋外皓月當空,片雲幾許,照得竹林通明幽綠,猶如波動的青水。
一人端坐其上,身著白衣,無依而靠,潔光輝映之下,好像有暈圈環繞一般。他端酒一杯,斜對天地,與明月形成對局之勢,仿佛要與天上仙神共飲一杯。
如此神采,普天之下非獨李白不有。
蘇軾站在茅屋的屋頂邊,欣賞著李白之姿,不禁微微一笑,讚道:“李兄每次出場,都與眾不同。”
李白笑了笑,道:“我隻是不喜歡走門而已。”
蘇軾走上前,道:“好在這茅屋還算牢固……”
“你這茅屋,比起我朋友的那間,算好的了。”李白笑道。
“李兄還有住茅屋的朋友。”
李白挺起身子,道:“他比你瘦,你比他好看。”
蘇軾笑了笑,坐了下來,正欲開口,李白又道:“空著我的好酒杯,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蘇軾又尷尬地笑了笑,因為他才發現,他穿的灰布麻衣,和李白純潔如雪的衣服比起來,真是石礫與寶玉。從前的他,出身名門,極守禮法,入了仕途後,更講究行裝得體,但是今夕不同往日,現在的他,隻要有一方土地能讓自己安歇,便已心滿意足。
李白心裏想的卻不同,看著蘇軾幹笑沒說話,他又開口道:“這主人家,沒酒沒菜,說話吞吐,好生無趣!”
蘇軾無奈地笑道:“蘇某現在乃是戴罪之身,無法招待李兄,實在慚愧。”
“哼哼,真是好笑,實在好笑!”李白仰天大笑了幾聲,道,“從未聽過人間之法,能製裁天地仙神的!”
“什麼意思。”
“蘇軾,你妄為‘半神’二字!”李白道,“大丈夫誌在四方,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蘇軾歎了口氣,道:“李兄說的沒錯,隻是蘇軾尚未醒悟罷了。”
“沒醒悟,就來點酒,清醒清醒!”
說著,李白便抓起蘇軾的右手,將壇中之酒倒在了那翡翠杯中。說起這翡翠杯,當真罕世珍寶,通體翠綠剔透,隱有青漬浮動其間,仿佛凝注的山水一般,賞之令人心怡。置於暗夜之中,熒光幽幽,猶如數百隻螢火蟲聚集在一處。待到清酒斟入,越發的豔麗,好像節日綻放的煙花一樣明媚。
蘇軾拿著這夜光杯,也是默默欣賞,自上次與黃庭堅一局後,便再無用此杯沾過一滴酒,自己心底裏何嚐不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