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時光飛速的流轉著。他們之間極少有交流。在府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被昭凐用來處理朝中事物。每到這時候,辛洬便在一旁看著,從那封封書柬中洞悉慕國瞬息萬變的朝中風雲,也暗自籌劃著複仇的道路。
偶有閑暇,昭凐也會教她撫琴作畫,甚至穿著常服帶她去華京城的大街小巷閑逛。但她最愛的卻是每夜入睡前與他的那盤棋——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肆無忌憚地反抗他。雖然這也是他教與她的,而她也從未曾贏過,但沒有關係,在一次次失敗的磨礪下,她道路盡頭的願景也愈發鮮明——終有一天,她將戰勝他。而這一輩子,隻要贏那麼一次,就已足夠。
時間依舊無聲地前行,日複一日,如同她如死亡般空白的心,沒有一絲的生機……
我自辛洬沉悶的夢境中醒來,今夜的夢仍是毫無頭緒。
人的夢境常是虛無縹緲的,混沌的想象、虛假的回憶、潛在的欲望、未知的恐懼等等等等,混雜在一起,難辨真偽。它們也往往不受控製——誰也無法預料今夜是否有夢,是美夢還是噩夢。在我初用懷玉子窺視他人夢境時,要得到想要的信息,往往要花上漫長的時間。不過漸漸地,隨著懷玉子凝聚的信仰之力的增加,我也漸漸學會讓它們根據我的意誌來引導宿主的夢境。
可辛洬的夢境卻讓我有些茫然,我本欲將她的夢引向和顏耀的咒術相關的回憶,可她的夢卻一直隻有兩種——五年前那場慘烈的慕崎之戰,以及她忍辱負重潛伏在昭凐身邊的日夜。好似與此相關的內容都已被封印了一般。
我也曾經懷疑過這咒術是不是辛洬所施。但很快便打消了這個猜測——這是隻有南崎的阿辛娜才會使用的法術。而有資格成為阿辛娜的隻有傳說中留著龍的血液的白氏家族的女兒。如今白家已在那場南征中被滅,能夠使用這個咒術的也隻剩白夙——白家最後的血脈。
那麼咒結到底在哪?我百思不得其解。這咒結乃是施咒者與咒結所有者之間的一種契約,因此雙方必然是心甘情願的,而施咒者的代價也必然是對咒結所有者的某種付出。所以絕不會是慕國的人。而辛洬的護衛哈塞和依瑪……我曾在先前的戰場中見過他們。將咒結暴露在這樣危險的地方,也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天還未亮,昭凐正倚在燈旁看著一封華京來的急件,聽見辛洬起床,便偏過頭看著她,並不說話。
“睡不著了。”辛洬望著昭凐手中的信,回答似的說道。之前並不曾見過,想是夜裏由信鴉帶來的罷。
“陶憲前日暴斃,戶部可能會暫由孔遙接管。”昭凐微皺了皺眉頭,“遼國現已攻陷了淺州和秦州。”說罷,他吹了燈,起身走向辛洬,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將信扔進一旁的炭爐。
信紙在爐中開出明亮的焰,又旋即化作灰燼。
昭凐看著辛洬,像是等著她的回答。
“遼國既逼得緊,戶部現又由二皇子的人掌管……如此一來,怕是再難從朝中得到多少支援了。”辛洬答道,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從過去幾個月的夢境來看,她早知此事會發生,或者說,正因為她知曉這一點,才會有了如今的南崎叛亂。
“是啊,需速戰速決。”昭凐冷哼了一聲,又眯起眼望著辛洬,問道,“那麼你覺得,這樣的情勢,獲利最大的是誰?”
辛洬沉默地思索著。
“二皇子昭琰。”良久,辛洬淡淡的說。
“還有呢?”
“……”
“嗯?”
“南崎。”
“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
“嗯?”
“不是。”
“……看著我。”
辛洬抬起頭,昭凐的目光犀利得像一把刀刺入她的雙眼。她感到有些慌亂,正欲開口解釋些什麼,昭凐卻笑了。
他撫上她的臉,“就像這樣,告訴我真話。”
他眼含笑意地望著她,拇指輕輕拂過她的唇,“我喜歡你說真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