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萬裏無雲,綢質的襦裙襯裏濕答答地黏在我的身上,手裏雖拎著把折扇,卻連扇涼的氣力都沒了。我看著在如此炎熱的正午還依舊熙攘的街市,不禁感歎道:真不愧是號稱蒼陸第一繁華的華京啊!
我雖是初次來到華京,對這裏的很多事卻早已耳熟能詳。自從一千三百多年前首次統一蒼陸的青龍帝將這裏選為聖都之後,華京便開始了它榮耀的曆史。後來雖曆滄桑,這座城市卻在一次次的戰火和重建中曆練得越發輝煌。這裏也是富庶的“人間天堂”,東側的斐川水係源源不斷地運來璉曲山脈豐富的物產,西麵的魚米之鄉滄洲平原和南邊一望無際的天璧湖又為這裏的人們提供了取之不盡的食糧。北側滾滾東流的鶴鳴江連通著遙遠神秘的顥宇,奔流入海。傳說當年重霄帝君行軍至此,也不由得感慨:“得華京者,得天下。”而重霄死後,曾與他並肩作戰的慕國開國皇帝昭啟風在這裏將他尊為帝君奉為神明,並建立了以重霄為主神的慕國國教雲天宗。自此,雖沒有都城雁都那般崇高的政治地位,這裏卻作為宗教與經濟的中心而得以將繁榮延續。其後,有北方玄野的牧雲族一路南侵建立遼國,逼得慕國退守至鶴鳴江以南,遷都至此。如今,作為慕國的都城,她與北方遼國的雁都遙遙相望,是這片蒼陸之上最重要的兩座都市之一。水路、商道在這裏交彙,鄰國的商人們也絡繹不絕地慕名來到這裏。世遠現在一定正目不暇接的賞玩著街市邊各色的新奇玩意兒罷……
我在城西的一所大宅邊停了下來。四下靜靜的,偶有幾隻麻雀在院牆外茂密的老槐樹上嘰喳兩聲。我抬頭看了看,黑檀木的牌匾上赫然漆著“孔府”兩個金色大字,心想,這便是孔家的宅子沒錯了。我隱去身形,徑直走了進去。門口的幾個小廝正紮堆玩著牌,自是沒注意到什麼異樣。我在路上隨便尋了個丫鬟,施法暗示她要去給孔大人添茶,便一路隱著身跟了過去。
見到霧見時,他眉頭緊皺,正聚精會神地寫著什麼。今日是帝君祭的前一天,本以為難得的假日他會陪妻兒逛個街賞個花什麼的,沒想到卻窩在這書房裏奮筆疾書,估計又是些所謂的國家大事罷。我湊過去看了看,果不其然,似乎是和科考製度的革新有關的什麼奏折。
不過對不起咯,變法革新雲雲,你留著明日再寫罷!我心裏如此想著,捏個訣揮了揮手,一陣風吹來,輕掩了房門,屋裏霎時彌漫著濃濃的曼陀羅草的幽香。霧見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未來得及起身,便無力地趴在了按上。
我自腕間取下一顆懷玉子,放入他手中,然後閉上眼,喃喃地念起咒語。懷玉子的幽光逐漸強烈,編織著霧見腦海中的幻境……
慢慢的,光緩緩淡去,還是方才的書房,門卻是開著的,陽光透過門紗淡淡灑進來。
“小婉?!”霧見抬起頭,詫異地看著我。
如今我正化作沁婉的模樣,一襲茜衣,站在他麵前。
霧見忙起身過來,捧起我的臉,望著我的眼裏不知是悲是喜,“小婉,你怎麼來了?這不是在做夢吧?”
我笑望著他,“不錯,這確是個夢。”
聽到這話,他並沒有訝異,仿佛對這樣的夢境習以為常。隻是剛才的驚喜轉作了濃濃的悲傷,目光牢牢鎖著我看。
我端詳著眼前的男子,一如夢中的溫文爾雅,卻多了些成熟滄桑。我將那顆懷玉子握入他掌心,不想卻被他用力反握了雙手,他死死的盯著我,似是要透過我的眼睛尋出些什麼。
我抽出手來,手指輕抵在他唇上,緩緩向後退去,搖搖頭示意他莫追問。
“雲天山上,惜月亭下,若你心中還有我,今夜便來看看罷。”
我退至門口,再次揚了揚衣袖,化作煙塵散去,隻留下陣陣曼陀草香……
皓月當空,我著一身白紗的道袍,坐在惜月亭內喝茶,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不遠處傳來碎碎的腳步聲,不一會,便見一身青色常服的霧見向我走來。見到是我,他似乎有些驚詫與尷尬,正欲說些什麼,卻被我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