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猶記年華。貳(2 / 3)

“小婉……”我細細回憶著昨日的夢,記得昨日夢中沁婉的表哥霧見,也是如此稱呼她,遂問道:“你在打聽的過程中可曾聽說‘霧見’這個名兒?又或者,世子可有類似的乳名之類的?”

世遠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印象……這世子是謙王的獨子,姓昭名辰,字歸宇,人稱歸宇公子。卻還沒聽說過有霧見這個稱呼。”

分明是謙王世子的夫人,魂牽夢縈的卻似是另有其人。而這故事的兩位主角究竟是誰?我卻依舊理不出絲毫頭緒來。想到這裏,我不禁皺了皺眉頭,隱隱覺得這次的漱願怕是難如往常那般順利了。昨日帝君廟前,我將懷玉子交予她之時,如往常般說了些玄乎的話,本是盼著她和其他人一樣聽說帝君顯靈立馬受寵若驚滔滔不絕,誰料她卻並未因我的出現感到驚訝,反倒使我略有些失措……不過好在她還是收了我的懷玉子,與我約好了翌日再談。昨夜我以懷玉子為引附魂於她,欲從她的生活中窺出些漱願的線索來,卻沒想她在王府中的生活竟是那般清冷。而每當我試圖從她的心緒中探尋時,卻發現除了濃濃的愁鬱之外竟似是空無他物,沒有一絲波瀾。

世遠見我久久不發一言,便寬慰道:“既然師傅約了那位夫人今日再見,與其如此被動打探,不如直接問問她?”

我輕搖搖頭:“她所求的,是帝君。而帝君本該是知曉萬物也可看穿她心所想的,若我真如那日所言,乃是受帝君旨意前來相助。探問便隻會令她生疑,若她心生疑惑,這一切,便於我再無意義。”

“既然她求的信的是帝君,這其中的信仰又豈會被些小小疑惑所動搖?”

我歎了口氣,道:“信仰這東西,看似堅不可摧,卻又最不堪一擊。若是離得遠了看不清了,滿心勾勒出的東西便是你所想你所信。若是離得近了,所見之景與想象中的不同,便會心生疑慮,疑慮一旦產生,信仰便就煙消雲散了啊……”

世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死亡邊緣那個冬日——

實現他願望的究竟是他念念哀求的帝君,還是恰逢路過的師傅?他不確定,也不會有人能夠確定。隻知道自那以後,他便再沒了求拜帝君的誠心,我也再未能從他的夢中見過那個人的身影。

半晌,世遠笑笑,拍了拍屁股起身道:“師傅再不起來,莫錯過了與那位夫人的約。”說罷,伸出一隻手欲服我起身。

我扶上他的手,卻又聽到他像是自語似的問道:“隻是我一直不清楚,僅僅是救世濟人的話,師傅隻要幫別人達成願望便可。又為何執著於他人對帝君的信與不信呢?”

我起身揉了揉腰,又摸摸他的頭,不發一語。

眼前是帝君廟,恢弘堂皇一如昨夜夢中之景。

世遠不知道,那裏麵供著的,是他們的帝君,我的重霄。

我端坐在楸樹蔭下的石凳上,啜了一口茉莉花茶。對麵坐著的是沁婉,身著一襲華貴白裙,手握著杯盞卻無分毫飲下的意思。雖以白紗遮麵,卻遮不住眉眼間流露出的柔美。不遠處的牆下倚著她的侍婢詩鶯,時不時朝這邊望上兩眼。

我極不善與人打交道,隻是緩緩地飲著茶,思忖著該從何說起。方才一個人的時候分明想好了各種開場,如今話到嘴邊,卻覺沒哪一句不是蒼白的。

空氣中流動的尷尬和西斜日光帶來的熱氣一齊壓下來,幾乎要把我憋死。想著反正世外高人的話總非常人所能理解的,索性心一橫,開門見山地問出了心中疑慮。

“夫人的心願,是與表哥霧見有關罷?”話一出口,卻又有些後怕——會不會太唐突了些?不過轉而一想:一來可能勾出些許線索來,二來我既知道這個名字則必有玄妙,更添了她對帝君的篤信也說不定。想到這裏,便又暗自得意起來。

聽到那個名字,沁婉的眼中閃過了絲絲疑惑和驚喜,轉而又化作了濃濃的愁意,似乎要說什麼,隻是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了句:“隻是不知他如今可還安好。”

往常我每每和人提起夢中所見之人之事,總有人驚訝地問起其中緣由。之後我便免不了諸如“昨夜帝君托夢於我”“我既受帝君所托,帝君明了之事自亦在我心間”的一番說辭。我常感歎,先不論我說的是真是假,這樣的情況下,難不成還能有更應該的解釋?遂又開始感歎世人大抵愚昧,總得我將這些廢話一次次的編下去。眼前的這位,能在片刻之間化解這疑惑,倒確是有些蘭心蕙質,省去了我一番口舌。

不過雖不需我多言,反倒給我出了個難題,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麼的好。若說我先前還僥幸想著她許是對帝君顯靈之類的事情心存疑慮,如今卻愈發感慨她那鬱結卻毫無波瀾難以捉摸的心事。想到這裏不免有些頭痛,卻也隻好繼續藏起滿心的疑問和猶豫,給了她一個看似洞悉一切的微笑,道:“想你二人當年情形,再想這如今的物是人非……也苦了你這滿心愁鬱無人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