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在同治中興時期,對西方的態度由戰而和,主張“懷柔遠人”。一個突出的表現是在外國公使覲見禮節上。
外國公使自1860年代初入駐北京後,在以何種禮節覲見中國皇帝問題等,和中國朝臣有很大的分歧。1873年,侍禦吳可讀上一密折,奏請慈禧太後作出決斷,以息廷爭,免外臣之叩拜,以顯朝廷之宏量。
不管慈禧本人應該歸人哪一個晚清派係,至少她在洋務派和頑固勢力之間,盡力地維持著平衡。她的這種駕馭全局的能力,為“同治中興”創造了必要的政治條件。
為了維持對恭親王的牽製,慈禧太後在治國思想上更傾向於曾國藩、郭嵩燾和王愷運等人的主張。這些漢族官僚實際上曾經得到慈禧的前政敵肅順賞識的。比如1860年曾國藩擔任兩江總督的舉薦人就是肅順。後兩人都曾是肅順的幕僚。慈禧之所以繼續重用他們而不看前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主張理學治國,主張在從政的時候維持一種個人情操和修養。這和主張機會主義和實用主義的恭親王是不同的。同時,百廢待興的國家,必然要維持國家和文化的延續性,一味地倒向洋人一邊畢竟不是長久的解決辦法。
可以肯定地說,由於滿漢統治階級在慈禧太後的調配下,晚清政府在1860年實現了成功的聯合。晚清朝廷上下也開始第一次認真地應對內憂外患。
發生於1898年的義和團運動,打著“扶清滅洋”的口號,對於痛恨洋人的慈禧太後而言,一開始就頗對胃口。然而在如何對待義和團的政策上,還是經過了激烈的爭論的。其間夾雜著列強的幹涉。
1900年初,義和團的主力轉進直隸,逼近京畿。慈禧太後派刑部尚書趙舒翹、大學士剛毅及乃瑩先後去涿州調查情況。太後之所以對義和團采取慎重的態度,主要是義和團在痛恨洋人方麵和太後有相似之處。義和團提出“保護中原、驅逐洋寇”,他們要焚燒教堂,因為教會“勾結洋人,禍亂中華”。他們要“三月之中都殺盡,中原不準有洋人”。
慈禧太後在1898年後痛恨洋人,其根源在於她發動政變廢光緒,另立新君的舉措,遭到洋人的極力幹涉。據《庚子國變記》載:首先是法國醫官探視被後黨宣布為病重的光緒,結果發現沒事。
其次是康有為為英人庇護這事使太後憤怒。“遂以李鴻章為兩廣總督,欲詭致之,購求十萬金,而英兵衛之嚴,不可得。鴻章以狀聞,太後大怒曰:‘此仇必報!’對方食,取玉壺碎之曰:‘所以誌也’。”
第三是以英國為首的列強反對太後廢光緒,立新君。1900年1月24日,太後決定立端王載漪之子博儀為大阿哥(皇位繼承人),預定1月31日使光緒帝行讓位禮。當時天下嘩然。“經元善等連名上書至二千人。載漪恐,遣人風各公使人賀,太後亦君各公使夫人飲,甚歡,欲進立博儀。各公使不聽,有違言。太後及載漪內慚,日放謀所以報。會江蘇糧道羅嘉傑以風聞上書大學士榮祿言事,謂:‘英人將以兵力會歸政。因盡攬利權。”榮祿奏之,太後愈益怒。”
可見,太後發現有群氓從底層開始燒教堂、殺洋人的時候,其心態自是複雜的。一方麵,她得到剛毅等的複命,均力言義“民無他心,可恃。”另一方麵,她感到處處受洋人的“氣”,又找不到報複的機會。當1900年6月11日,董福祥的甘軍受義和團的影響在永定門殺死日本使館書記生杉山彬,並剖其屍後,局麵已愈發不可收拾。當時群情激昂,據曾紀澤的女婿吳永(時任懷來縣知縣,慈禧太後出逃北京的第一站)回憶,太後對義和團的認識是這樣的:
當亂起時,人人都說拳匪是義民,怎樣的忠勇,怎樣的有紀律,有法術,描形畫態,千真萬確,教人不能不信。後來又說京外人心,怎樣的一夥兒向著他們;又說滿漢各軍,都已與他們打通一氣了,因此更不敢輕說剿辦。後來接著攻打使館,攻打教堂,甚至燒了正陽門,殺的、搶的、我瞧著不像個事,心下早明白,他們是不中用、靠不住的。但那時他們勢頭也大了,人數也多了,宮內宮外,紛紛擾擾,滿眼看去,都是一起兒頭上包著紅布,進的進,出的出,也認不定誰是匪,誰不是匪,一些也沒有考究。這時太監們連著護衛的兵士,卻真正同他們混在一起了。這時我一個人,已作不得十分主意,所以鬧到如此田地。我若不是多方委曲,一麵稍稍的遷就他們,穩住了眾心,一麵又製住他們,使他們對著我還有幾人瞻顧;那時紙老虎穿破了,更不知道鬧出什麼大亂子,連皇帝都擔著很大的危險。西太後的自述表明在普遍的仇外和反抗侵略情緒高漲的情況下,她如何利用了義和團而又不可收拾的無奈心理。
真正導致局麵無法收拾的,是義和團入城後發生的不受控製的滅洋教、殺洋人和“二毛子”事件導致的八國聯軍侵華。
第一批八國聯軍由英海軍提督西摩爾率領,自1900年6月10日組織自天津出發,16日向大沽炮台發出交出炮台的最後通牒。正是在11日發生日本外交官被殺、13日義和團入北京城的前後。15日,太後召大學士六部九卿人議,當著群臣哭泣。吏部侍郎許景澄是比較清醒的一個大臣,他進言:“中國與外洋交數十年矣,民教相仇之事,無歲無之,然不過賠償而正。惟攻殺使臣,中外皆無成案,今交民巷使館,拳匪日窺伺之,幾於朝不保夕,倘不測,不知宗社生靈,置之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