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華的指責義憤填膺,他身後的將士們都是方彥的死忠,此刻怒火衝天,紛紛罵道:“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主子!該殺,該殺!”
段華做惋惜狀,歎道:“可惜她狐媚了主子,主子吩咐了不能傷她……”
將士們更怒了,叫罵不止,有的人甚至拔出刀劍來,拚著違抗命令也要替主子除害,明心大哭起來,段華在人群裏笑得越發陰狠。
“這樣不妥。”一人突然出聲,壓下了大廳裏眾人的聲音。
走過來一個中年書生,麵白無須,神情溫潤:“這是主子的家事,況且主子有命令在先,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能把她殺了。況且她現在可憐至此,好歹也是蒲柳弱質女子,殺了她,有違信義。”
眾人平靜了幾分,又不甘,直叫著:“李先生說得雖然有理,但也不能這樣便宜了她!”
段華暗暗記恨,又道:“劃花她的臉,看她怎麼狐媚!”他唰的抽出長劍,逼上前來,江明韻身子後仰,心中一片絕望。
“不要!”明心尖利的聲音炸開,朝段華撲去,段華推開她,撕扯間,那柄長劍毫不留情的落上江明韻的臉,被明心一撞,偏了兩分,自左眼角至下巴,一道血線蜿蜒而下。
江明韻捂住臉,肌肉抖動,血流的更快了,明心“咕咚”一聲,暈死過去。
段華還欲再補上一劍,李達冷冷道:“段先生,這還不夠麼?”
段華停了停,哼了一聲,還劍入鞘。
眾人散去,李達也離開,江明韻看著段華,幽幽一笑:“段先生,你好手段。方夫人,我爹,我娘,你手上的血比誰都多!”
段華臉色一寒,冷笑:“你果然聰明!你都知道什麼?”
江明韻哈哈一笑:“段先生這話問得可不聰明。我要說了,你還不現在就殺了我?”她看了看昏死過去的明心,嘲諷道:“連這麼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也騙,您可真夠無恥!”
段華一僵,隨即恨道:“我看你這個大小姐能撐多久!”他提高了聲音叫軍醫來,那軍醫粗魯的掰開江明韻的手,把一瓶藥粉灑在江明韻的傷口上,又用白布粗粗纏起,包住了江明韻的半張臉。
江明韻疼的整個腦袋都在抽痛,她的牙齒早把下唇咬破,齒尖恨不得鑽進唇肉裏去,輕輕的呻吟聲還是不時滑出喉嚨。
段華的笑聲還在響:“大小姐好歹忍一忍,給你治傷呢,這藥止血最靈,但是會不會留疤,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江明韻很想像明心一樣昏過去,可她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挺過去,挺過去!她不能在屍骨未寒的父母麵前倒下……她睜著眼睛,始終未曾讓意識模糊一絲一毫。
那軍醫終於給她包紮好,又有幾個下等兵士拖了她和明心,一直拖到相府最深處的遠香閣裏去。他們把她和明心扔進屋子,然後“砰!”的一聲鎖上房門。
遠香閣因為在相府的深處,未曾遭到戰火的洗禮,屋子裏一切還是她早上離去時的樣子,紅緞麵的秀床厚軟溫香,梳妝台上的妝匣還閃著寶光。
江明韻費力的把明心安置在床上,她跌坐在床邊,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心口突然一陣抽疼,江明韻捂著心口,在床邊縮成一團,疼痛讓她全身抽搐,她忍住想在地上打滾的衝動,小聲呻吟。
那次在佛光寺遇刺,傷口愈合得徹底,她早就把大夫的叮囑忘到九霄雲外,沒想到大夫的話不假,遇到大喜大悲,心口真的會疼。
不會再有人噓寒問暖,也不會再有湯匙和藥碗,她隻能一個人咬牙死受,等待疼痛過去。
那疼卻一陣接著一陣,沒有停歇的跡象。江明韻眼淚汪汪,苦笑著罵自己:“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哎呦……前世在孤兒院裏,這樣的日子也不稀奇……哎……如今不過也是忍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