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靜一下自己,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日記本,二月初,南國兵敗,二哥陣亡,父王求和,我在漫天杏花中啟程前往北國。我又加上一句:他仍然不知所蹤。
我們在清晨出發去爬山,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惟有我一言不發,朱杏雨關心的問:“思鬱,你臉色不好,是不舒服嗎?”
小久在一旁說:“蔡同學的臉色,從來就沒好過。”田克說:“是啊,是啊,很像一場大饑荒的幸存者,總是青青白白的。”他們放聲笑了起來,我知道他們是開玩笑的,也習慣了,於是笑了一笑。
星挺看看我:“可能是蔡思鬱身體不好的緣故,這樣吧,你的背包拿來我替你背。”朱杏雨說:“總算有好心人了,思鬱,背包給他。”我說:“沒關係,我自己可以背。”
朱杏雨不由分說來扯我的背包,啪的一聲,我的日記掉了出來,星挺一手撿起,翻了翻問:“這是什麼東西?”
我的臉紅成了番茄,急急去搶,沒提防腳下一滑,重重摔倒的時候,後腦撞到一塊石頭上,在他們的驚叫聲中,我昏了過去。
曉行夜宿,我們一行人終於到達北國的都城。
使者護送我進宮,一路行來,城內繁華熱鬧,在宮牆邊,我看到的都是盔甲鮮明的兵士,軍紀嚴明,守衛森嚴,我更加悒悒不樂。
北國國君在大殿召見我,當我沿著鋪設的紅色錦毯慢慢走進大殿,我聽見一陣又一陣嘖嘖的讚歎聲和議論聲,我低垂著眼光,目不斜視走過文武百官,一直走到離龍座不遠的地方才停下。
北國國君就在龍座上,有內侍在大聲唱禮,我機械的跪下,叩頭,國君很溫和的在叫我免禮。
九
我終於抬起了頭,北國國君摸著他的胡子,哈哈的笑著,他沒我想象的那麼可怕和猙獰,反而是多了些和善。
他的樣子讓我稍稍放鬆了一點,國君溫和的問我一路的情況,關心著我的身體,好象用戰火摧殘了南國的人不是他,屠殺了無數南國子民的也不是他,戰爭和死亡忽然就遠離了,這裏是一片升平。
有內侍在傳報:“陛下,王子求見。”國君笑嗬嗬說:“傳他進來吧。”過了一會,我聽見我身後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說:“孩兒叩見父王!”
我麵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這聲音我無比的熟悉,連夢裏都不曾忘卻,我絕沒想到會在這裏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急速轉過身去,他正行完禮站起,我們相距那麼近,近到他的麵貌清晰可見,那明亮有神的眼眸,斜飛的劍眉,微微上揚的唇角……
我們麵麵相對,整個北國的宮殿似乎在一刹那傾倒了,我萬萬沒有料到,我愛戀的那個他,竟然是北國的王子。
我的頭腦一陣又一陣的暈眩……
我慢慢睜開眼睛,他的臉就在麵前,還是那麼清晰,那麼近在咫尺,我大叫一聲,跳了起來,慘叫:“是你!是你!怎麼是你!……”
羅星挺目瞪口呆,房間的另外三個人也呆若泥塑,我驀地回過神,不,這不是在夢中,我剛才看見的,不是他,是羅星挺。
我籲出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怎麼了?”我打量一下,這是個病房,朱杏雨緊張的說:“思鬱,你上午摔倒昏過去了,你有沒有事?”
我摸摸後腦,有個小腫塊,還在發痛:“我想應該沒事了,隻是還有點痛而已。”他們都鬆了口氣,星挺說:“沒事就好,醫生也說沒什麼大礙。”他拉一下我的頭發,說:“你這小丫頭,以後要小心些。”
我還不習慣他這樣親昵的舉動,有點呆了,朱杏雨說:“你不要碰她,她會痛的啊。”我有點窘迫,不知道怎麼了,我感覺氣氛怪怪的,什麼都怪怪的。
臨睡前我檢查了下我的日記,還好,它正乖乖的躺在背包裏呢。我放心的入睡了。
他就在我麵前,他是北國的王子玉關。
這是我永遠猜測不到的結果,我傾心相戀的人,就是殺死我二哥,踏平我的國土的人,他不應該是我的戀人,他是仇人。
他的眼神一如當年,看我的時候仿佛充滿了憂傷,隻是以前我不能明白,現在我懂了,他早就知道我們會是仇人,北國早就有計劃攻打南國,他什麼都明白,隻是瞞著我。
我怔怔的站著,近在咫尺的他,忽然被猛地被拉遠了,遠到了天涯,我們中間,隔著一條洶湧的大河。
長久以來的擔憂傷心,加上一路的風霜勞頓,在此刻全部襲向了我,我終於暈倒在地。
我病了,病得很重,大病來勢洶洶,我時續時斷的陷入昏迷,國君派最好的大夫來為我治病,還賜了很多珍奇藥材,派人一刻不停的守護著我。
我總算熬過了生死關,我整天病怏怏的躺著,我無法原諒他,他攻打我的國家,殺死我兄長,在這以前我們是相愛相依的一對少年情侶,世事變得竟然是這樣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