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打就是一年多,戰事如火如荼,南國已經丟了快一半的國土。北國的王子聽說叫玉關,勇猛異常,南國人聞風喪膽,派出去行刺的刺客也都失手了,大家都在悄悄議論,說這樣下去南國就要滅亡了。
父王衰老了很多,整天召集大臣商議對策,有大臣提議不妨求和,父王老淚縱橫,大臣們唏噓一片,整個朝堂都籠罩在悲傷和不安中。
有一天,召集大臣們的鍾又響了,內侍們慌張的跑來跑去,我攔住了一個宮女,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宮女說:“我聽他們說,說……”我急起來追著問:“說什麼?你不說清楚我就要生氣了。”
宮女嚇得跪了下去,她終於說:“公主,我聽說二王子殿下殉國了。”我幾乎站立不住,腦中模糊的記起二哥出征前,在馬上向我告別的情景,那時的二哥一身盔甲,英氣勃勃。
他對我說:“小妹,你就等我立功的好消息吧。”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記憶中的英俊的少年忽然就已經不在人世。
我痛哭著,召集大臣的鍾還在響著,我忽覺那其實是二哥的喪鍾。
父王終於還是決定議和了,他召回了還在征戰的大哥,派他當議和使者,帶了無數珍寶前往北國議和。
十天後,大哥回來了,他帶來了北國國君議和的條件:南國從此向北國歲歲稱臣,年年朝貢,割讓南國邊境以北十六個州府,賠償北國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二十萬兩,絹五十萬匹,並獻出飛杏公主。
這個消息是母後帶來的告訴我的,我正在梳頭,嚇得梳子掉在地上,母後含淚說:“杏兒,這是你的宿命,你必須去北國,仗再打下去,南國就要亡了。”
我哭著搖頭,我要嫁的人是他,我不要去北國,去了北國我就永遠見不到他了。我哭得肝腸寸斷,母後也哭了:“母後也舍不得你呀……可是為了南國,也隻有送你去了……”
最後母後跪在我的麵前:“杏兒,委屈你了。”
我哭著把母後扶起,我知道,我的命運已經定了,此去他國,有生之年,再不可能回到故鄉,回到這三月溫潤的杏花雨裏。
大哥來看我,我就隻有這一個哥哥了,大哥請我原諒父王,南國不能亡國,隻能犧牲我一個換回整個國家。
大哥說本來想讓宮女冒名頂替,又怕被北國識破,一怒之下就會導致滅國大禍。大哥說:“哥哥沒有用,對不起你,飛杏。”
大哥還告訴我,殺死二哥的,是北國的王子玉關,玉關號稱北國第一勇士,南國無人可敵。
我在深夜哭得昏天黑地,我哭國家的苦難,哭不知所蹤的他,哭二哥的陣亡,更哭自身命運的多舛。
我將被送往疆域闊拓,綿延數千裏的北國。
我一直沒能見到父王,母後說,父王心裏有愧,不願見我。我啟程的時候,正好是我十六歲這年的杏花雨,我恍惚的記起了兩年前和他的約定,我說希望在十六歲這年,在漫天杏花中嫁給他。
現在杏花依舊,人事全非。我的心如刀絞,絞成粉碎。一陣風吹過,滿天滿地都是紛紛的杏花花瓣,一如我的心,碎碎灑落。
我回過頭去,父王正站在巨大高高的皇城上,遠遠的看著我,老淚長流,一些杏花飄在他白發上。
我拚盡力氣轉頭不再看他,我的臉上,雨一樣的淚水又流了滿麵。
八
我們五個在江南專去那些古樸的小鎮遊玩,相處久了,我沒那麼膽怯害怕了,偶爾也和他們開開玩笑,我暗暗感激朱杏雨邀我這次江南之遊。
一個星期後,我們輾轉來到距離一個小鎮十多公裏的地方,前麵是小溪,樹林,沒有杏花,現在是夏季。
但我完全被嚇住了,這裏竟然和我夢境中一模一樣,怎麼會來到這裏?這裏怎麼又居然真的存在?我用指甲用力在自己手背掐出一個印記,很痛。
是什麼指引我回來了?我模糊的想到:這裏是我的故鄉。朱杏雨連叫我幾聲,我都沒有聽見,她倒回來拍拍我的肩:“思鬱,你怎麼了?”
我知道自己肯定臉色不好,於是回答:“沒關係,我是累了,坐一下就會好,你們先玩吧。”我聽見小久在林子裏大驚小怪的嚷:“朱杏雨,蔡思鬱,快來呀!這裏有個山洞!”
我苦笑一下,是的,有個山洞,山洞旁除了杏樹,還有一叢矮荊棘,在夢中,那是我和他常去的地方。
朱杏雨一邊答應著,一邊不放心的問我:“你確定你沒事?”我向她微笑著搖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杏林中,我才發覺自己嚇得很厲害。
我左右張望:如果我是春天來,這裏該是一片紛紛揚揚的花海吧?為什麼?現實和夢境,誰能給我一個答案?
晚上我驚醒過來的時候,眼角還汩汩的流出淚來,枕頭也給染濕了,夢中的一場生死離別,讓我半天沒回過神,後來才驀地醒悟這是在千裏外的異鄉,我是在酒店中。
我旁邊的朱杏雨睡得正香,我摸摸胸口,心在劇烈的跳動。
第一次,我開始害怕這個夢再繼續下去,因為它已經不再美麗,而是充滿了哀傷無奈,甚至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