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小嘴撅得老高,手背裝模作樣地揉眼睛,嘰嘰咕咕:“哼,媽媽不喜歡沫沫了,嗚嗚嗚……”

我被這老中青三代弄得啼笑皆非。

推開小衛衝下樓來,我第一眼就看到顏昔在揍小孩兒,那些孩子明顯的是流浪乞討人員。大周朝雖然沒有城管,可也沒有收容站,這一路見多了流浪兒受苦,我的憐憫有限也管不了多少。但是自己人動手卻是不能坐視的,攔住一問才知道,原來沫沫看上了那些孩子的玩具。沫沫最近被慣得嬌驕二氣大盛,討要不成牙尖嘴利的她罵起了人,那些孩子說不過就動了手。

顏昔和南宮敬這一路上早跟沫沫打成一片,當然不會看著,在沫沫的哭訴慫恿下竟然大欺小……

不理江湖人士,我把沫沫拉到一邊教育。

“搶人家東西對不對?”

“罵人對不對?”

“那玩具是你的不是?”

一直搖頭的沫沫爭辯:“我隻是想看一看,有什麼了不起嘛。”

“那你不能好好跟他們說嗎?”我循循善誘:“你叫幾聲哥哥,然後笑咪咪的,他們一定會借你的呀。”

“我才不,他們那麼髒,他們都是野小孩。我才不要叫他們哥哥。”沫沫小眼一瞪,振振有詞:“媽媽你都不愛我。顏叔叔說他會幫我搶。”

摸鼻子。真是的,果然是骨子裏天生的‘貴族’氣,都是不講理的種。

橫顏昔一眼,我拉起沫沫的手。“走,跟我去向他們道歉。”

沫沫不敢不從,路過小衛,我伸手討錢。沒法子,古裝沒兜,俺把錢全交小衛代管。

他微笑著,跟在我們身後,留下顏氏主仆大眼瞪小眼。

小顏同學下手還是比較有數的,孩子們基本上都沒傷到那裏,除了帶頭的那個身上有瘀青。我按著沫沫的頭向他們致歉,接過錢的孩子眼裏仍然有恨意。

真的很可憐,不過我的能力有限;兼濟天下是達人的事,我能做的也不過是要錢的給點飯,要飯的給點錢。

回家的路上,衛君璧看似無意地說:“貞兒,你長大了。”

“哦?”這撥浪鼓要三個銅板,似乎貴了點,我記得上次買的那個才兩文嘛。

他的聲音在人群中仿佛很遙遠,輕得我有些不大聽得清:“以前你很,善良。這樣的孩子你不會不管的,”抬頭我看他,他於是溫柔地笑:“胡總管常常被你氣得發火。”

“咦?為什麼咧?”

“你撿得太多,又是帶回會中機密要地,胡總管單單審視孩子裏有沒有奸細就夠累了。”他仍然在笑,但那笑很模糊,夾著些微的勉強;然後,抱著沫沫的手換了一下,輕輕握住了我的。

“公子,給夫人買支釵子吧,這是正宗的琉璃釵,玉家出產的,全東陽鎮隻此一支……”身旁小販的叫賣聲喋喋不休,他的手心滾燙。

我燒紅了耳根,奮力一掙,卻可悲地撞翻了身後的攤子。

所謂兵荒馬亂雞飛狗走。

君璧兄第一百零一次替我收拾爛攤子,有苦說不出的我又被顏昔大加嘲弄,但我卻實有沒有餘力反駁他。

自從上次孩童之爭,我才發現我對沫沫的教育有問題。

一路上顛沛流離,見到小乞丐我會指著他們對沫沫說:“寶寶記住別亂跑,要是不小心被拐賣了就跟他們一樣。”

我錯了。我有疏失。我沒有鼓勵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交往,因為我們行色匆匆;我沒有去教給孩子平等友愛,因為我從來冷漠地看待所有不平等。我甚至並沒有主動給過路上各乞討者一個銅板,潛意識中我仍然認為他們在老家都有大房子。

沫沫好像一張白紙,而我卻沒有正確地在上麵塗寫,一直我放任她,視讓她笑為我的終極目標。我忘了,其實孩子的眼淚才是最寶貴的。因為他們都有一顆柔軟的心。遺憾的是,沫沫已經偏離了一點點。

一年了,我們母女在旅途上已經一年,她的成長中隻有我無所不依的嬌縱,對可悲憫的事物的淡然,對可憤恨情態的漠視。

她明亮的黑眼睛不應該被人為的蒙上陰霾。我可悲地作出了不好的示範。難怪衛君璧看我的眼神裏有隱忍並著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