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已經克複,敵軍大概在裕溪口、西梁山兩處很難站住腳了。如果廬郡能夠迅速拿下的話,那麼江北的敵人就可以全部肅清了。雪琴已派水師三個營進剿巢湖,弟弟如果能派4000人援助圍攻廬郡,東路的多公更容易得手了,但是此舉必須與防守巢縣的軍隊通氣聯絡,萬一大股援賊向上遊進犯,我方的局勢穩固緊湊,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至於說弟弟要親自率5000人南渡,助攻蕪、魯,這絕對不可以。用兵要以審勢為第一要事,以眼下弟軍的情況來看,如果在下遊采石渡江,隔斷金陵、蕪湖兩處敵人的氣息,下窺秣陵關,就是得勢。如果在上遊三山處渡江,使巢、和、西梁留守之師與分攻魯港的兵隔開,就是失勢。我已經調鮑公全軍與季弟會攻蕪、魯。弟軍破了西梁山之後,一定要把巢、和、西梁山三處派兵守住,作為弟軍後路的根基地,然後再親率七、八千人由采石渡江。聽說太平府城已經被拆掉,該敵毫無守禦工事,收複應該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弟弟駐軍在太平一帶,與隔江的和州、西梁山的兵成犄角之勢。水師從裕溪口起到烏江止,聯絡屯紮,兩岸也很容易通氣。這種布置,使弟弟的軍隊上可以夾攻東梁、蕪湖,下可以攻取金陵,似乎是得勢。我的意思就是這樣,弟弟再找出一個熟悉地形的人仔細問一問,或是親自到南岸看一看,才可定奪。渡江的早晚,由弟弟自己斟酌。或是等廬州克複以後,或是不等廬州克複而先渡江,茲與多公去信商量再行動。至於進兵金陵的早與晚,弟弟也要審勢察機而行,靈活機動,如果勢已充足,早進也可以,否則不如晚一些進兵。與其屯兵城下,如果他處有變再退兵,不如在四處盤旋作勢,這才是一擊必中的妙計。我絕對不遙控。

沅季弟左右:

輔卿而外,又薦意卿柳南二人,甚好!柳南之篤慎,餘深知之,惠卿亮亦不凡。餘告筱輔觀人之法,以有操守而無官氣,多條理而少大言為主,又囑其求潤帥左郭及沅薦人,以後兩弟如有所見,隨時推薦,將其人長處短處,一一告知阿兄,或告筱荃,尤以司勞苦為辦事之本。引用一班能耐勞苦之正人,日久自有大效。

季弟言出色之人,斷非有心所能做得,此語確不可易。名位大小,萬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將帥之訓全,不能如此立言耳。季弟天分絕高,見道甚早,可喜可愛!然辦理營中小事,教訓弁勇,仍宜以勤率作主,不宜以命字諭眾。

潤帥撫見陳奏,以釋群疑之說,亦有函來餘處矣。昨奉六月二十四日諭旨,實援兩江總督,兼授欽差大臣,恩眷方渥,盡可不必陳明。所慮考,蘇常淮揚,無一支勁兵前往,位高非福,恐徒為物議之張本耳。餘好出汗,似不宜過勞。(鹹豐十年七月初八日)

沅弟、季弟左右:

除了輔卿以外,又推薦了意卿、柳南兩位,這樣很好!柳南的誠篤謹慎,我十分了解。意卿看來也是與眾不同、不同凡響。我告訴筱輔觀察人的方法,主要是要有愛憎分明操有原則而沒有官氣,辦事要有條有理而不是口出狂言。又囑咐他求潤帥、左、郭以及沅弟薦人,以後兩位弟弟如果有所發現,隨時推薦,把推薦人的長處短處,一五一十告訴兄長,或者告訴筱荃,尤其是習慣於勞苦為辦事的根本。引用一班能吃苦耐勞的正人君子,時間長了自然可以看見大的效應。

季弟說出色的人,絕對不是有心做得出來的,這話的確是真理不可更改的。名位的大小,萬般都是由於天命不由人定的,隻是父兄的家庭教育,將帥的訓導士兵,不能這麼說罷了。季弟天分很高,見道很早,可喜可愛!然而辦理軍營中小事,教訓士兵,仍然要以勸導為主,不應當以命令的口吻來訓斥大家。

潤帥幾次陳奏,以解釋大家疑團的說法,也有來信到我這裏。昨天奉到六月二十四日的諭旨,實授兩江總督。兼授欽差大臣,皇上的思典如此隆重,受到如此信任,盡可以不必陳明。所憂慮,蘇、常、淮、揚,沒有一支強有力的部隊去。我喜歡出汗,似乎不要過分勞累。(鹹豐十年七月初八日)

然製勝之道,實在人而不在器。鮑春霆並無洋槍洋炮,然亦屢當大敵。前年十月、去年六月,亦曾與忠酋接仗,未聞以無洋人軍火為憾。和、張在金陵時,洋人軍器最多,而無救於十年三月之敗。弟若專從此等處用心,則風氣所趨,恐部下將士,人人有務外取巧之習,無反己守拙之道,或流於和、張之門徑而不自覺,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猛省。真美人不甚爭珠翠,真書家不甚爭筆墨,然則將士之真善戰者,豈必力爭洋槍洋炮乎?

然而,取勝的關鍵,實在是在於人而不是在於武器。鮑春霆並沒有洋槍洋炮,可是也屢次擊敗了大敵。前年十月、去年六月,鮑也曾經與李秀成交戰,沒有聽說他以缺少洋人軍火為憾。和、張二將在金陵時,洋槍洋炮最多,可是無補於鹹豐十年三月的大敗。你如果專門在這方麵花費心思,就會促成一種壞風氣,我恐怕你部下的將士,人人都有務外取巧的習氣,卻沒有反己守拙的想法,或許已經走上和、張二人的道路而自己還沒有感覺,這確實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猛省。真正的美女不很爭競珠玉;真正的書法家不很爭競筆墨。這樣看來,真正善戰的將士,難道一定要力爭洋槍洋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