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諾接到一條報社發給她的新聞線索:房價大跌,一批在房價高峰時期購得房產的群眾將去售樓處和房地產公司鬧事,要求退房或補償。打開電腦,輸入關鍵詞“房價下跌”,立即出來很多與之相關的“房鬧”事件。
提供線索者是一位姓錢的先生,他在接到朱諾的回訪電話後,將自己所有的資料親自送了過來。朱諾向報社詢問近期沒有禁止報道“房鬧”事件的宣傳要求後,跟部門領導進行了選題溝通,初定為次日的頭版頭條。
第二天一早,朱諾到達錢先生提供的樓盤“華美絕倫”售樓地址後,鬧事群眾在大廳已經擺開了陣勢,個個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上麵寫著醒目的“還我血汗錢”。
一些電視台和電台的記者已經在拍攝現場畫麵,還在采訪現場鬧事群眾。朱諾想找點與房鬧相關的蛛絲馬跡,溜達一圈兒,除了有幾對兒夫妻還是情侶或者其他什麼男女關係的人在看沙盤和戶型圖外,找不出什麼值得關聯的新聞現場。
正要往外走,卻看見挎著一個青春飛揚的女孩兒挎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胳膊穿過人群向售樓大廳走過來。朱諾睜大眼睛——那不是林小左嗎?
“小左?”朱諾脫口而出,腦子裏飛快地想,那男人莫非就是薑鵬?
正在說笑的林小左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揚起她那滿是幸福和得意的笑臉,看見朱諾就站在不遠處門口的台階上,“諾諾!”林小左站住。
林小左身邊的薑鵬看看朱諾,看看林小左。
林小左趕忙拉著薑鵬走到朱諾身邊,自豪地做了介紹:“諾諾,這就是薑鵬。”
朱諾伸出手:“薑總!”
“我們來選房子。”林小左臉上蕩著無敵的自豪。
“薑總不是房地產公司的嗎?還用你親自選房?”
“這個樓盤就是他們公司開發的!貧困房奴翻身做主人,我就想體驗一把想選哪套就是哪套的感覺。”
“……”朱諾滿腦子頓時被幾種情緒擠了個爆滿,一種是對林小左暴發戶般嘴臉的鄙夷,另一種是欣喜,因為麵前就是自己正在采訪的房鬧事件的主角,房產公司的老總,而還有一種情緒是懊惱,這個主角卻是好朋友的情人,而且當著好友的麵兒。
還沒等朱諾告訴林小左大廳裏全是鬧事的人,裏麵以錢先生為首的幾個人就衝了出來:“巧了,巧了,他們老總來了。”後麵舉著攝像機的人群也跟著蜂擁而出。
“快來,開發商來了!”
“拿我們的血汗錢養情人!”
“請問,您對購房者要求退房一事將如何處理?”
“諾諾……”
“你們要幹嘛……”
推搡、叫嚷、閃光燈……現場亂作一團。
第二天一早,《房鬧事件升級開發商及情人遭圍攻》成了各大新聞媒體最重頭的新聞,人群中被扭打的林小左和薑鵬成了焦點圖片。
朱諾坐在辦公桌前,拿起各家還散發著墨香的報紙,隻發呆。自己已經回避了新聞中的林小左和開發商情人的描述,隻是將新聞事實對準房鬧事件,然而,京城那麼多的新聞媒體,她一個小記者奈何不得。而保護林小左的結果是,朱諾被報社以漏報焦點新聞事實為由,處罰500元!
這也難怪她會對著報紙發呆!自己租一個地鐵附近的一居室,就花掉2000多,幾乎是每月全部收入的三分之一。最讓她難受的是,這500元並沒有換來林小左的安全,這下好了,林小左徹底出名了!
宋梓鐸站在報社的公告欄前,將報社對朱諾的處罰決定誦讀了一遍,吹著口哨走到朱諾身邊:“哥們兒,中彩了,恭喜啊!”
朱諾白了他一眼:“有你這樣的哥們兒嗎?落井下石!”
“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若避開,我來做這個報道的話,我可以很客觀的寫這篇報道啊!你應該想到這種結果,靠你一個人幫不了她!”
“我承認,故意回避林小左的事實是我的私心,可是,為什麼所有的新聞隻要有了情人這個關鍵詞,怎麼就吸引眼球了呢?太八卦了吧?”
宋梓鐸搖搖頭:“不是八卦,是噱頭!”
“可是新聞事實是房鬧,怎麼就是情人了?沒情人,這房鬧事件也能獨立存在啊!”
“你還沒明白報社為什麼處罰你!房鬧事件為什麼會升級?是社會矛盾的核心:貧富差距!如果那些鬧事的人沒看到薑鵬帶著情人招搖過市,他們不會有打人的過激反應!你想啊!他們花3萬塊錢買一平米的房子,是從銀行貸了款的,銀行利息多高啊,等於後半生給銀行打工了,結果,房價降了,等於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錢縮水了,正氣頭上呢,看見開發商帶著情人,能不氣嗎?薑鵬身邊的林小左是一個催化劑,激化了貧富差距的矛盾!”
朱諾長噓一口氣,“有錢人找情人還算新聞?沒情人才是新聞呢!”
“轉移話題!”宋梓鐸手指朱諾說,“行了,看你這麼不爽的份兒上,我讓你爽一把,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使勁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