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殊跟著孟華裳走了,美其名曰別前的小敘。薑傾弦不著痕跡的跟了上去,那壺茶裏被下了十足的藥,所以香氣異常。看來孟千金焦盼多時等不及了,想在離開之前把那生米煮成熟飯。
一座鬥拱如彎月的待客大屋,琉璃做瓦,畫梁漆彩,此刻大門緊閉,沒有一個丫鬟侍衛。
薑傾弦貼身在雕花木窗下,側著耳朵聽裏麵人的話語。
隨著一聲瓷杯落地的破碎,淡淡的喚聲傳來,“裳兒,你——”
緊接著雲青飛身而出,直落大門口,正待踹門而入時被薑傾弦阻止。
“雲大人你不能進去!”他壓低了聲音道,眉宇間染滿了狡黠的笑意。
雲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薑傾弦鄭重其事地向他點了點頭,“王爺吩咐我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雲大人還是去別處吧。”
下一秒雲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薑傾弦眼前,入了湛藍天際不知所蹤,自然是沒有看見他嘴角越發壞心的笑容。
屋內的聲響愈加的大,卻在幾聲衣衫撕裂聲後沒了動靜。
薑傾弦一時間有些疑惑,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得半分嘶啞的說話聲,“偷聽夠了嗎?夠了就給本王進來。”
薑傾弦愣了半晌,直到意識到這話顯然是對自己說的,才萬分尷尬地推門而入。
屋內馨香之氣馥鬱,他目光流轉開來,隻見那方流蘇垂穗的綢床上淩亂萬分,覺殊長發微散,衣袍上的褶皺蘊出幾分慵懶,調合了他的麵無情緒。而他旁邊是衣衫不整,已然昏厥過去的孟華裳。
“替本王給孟萬裏修書一封,問問他孟華裳下藥之事本王該如何處置。”覺殊含笑起身,眸中氤氳著一抹不明的情緒。
薑傾弦合攏折扇,幡然醒悟,以覺殊的縝密心思,怎麼會看不穿孟華裳的把戲。若非他自己願意,他根本不會進孟華裳的屋子甚至不會喝那杯茶。
孟萬裏不願與朝人來往,如今覺殊隻稍稍一招將計就計就有了對他的牽製。
“是。”薑傾弦默默一歎,還虧得他想看好戲,完全是在覺殊掌握之中的。
“再此之前去打水送到本王寢閣。”
“什麼?”薑傾弦愕然,十分不解地看著他。
“你把雲青支走了,莫非要本王自己打水沐浴?”覺殊瞥了他一眼,溫和地反問道。
薑傾弦悶了,他老人家連他在外麵的一舉一動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這就去叫丫鬟。”
覺殊蹙眉,嘴角的笑意有些微冷,“本王不喜被女人伺候洗浴。”
“那我也可以去找十八個壯漢來。”薑傾弦垂眸,喃喃自語道。
“很好。”覺殊微微眯起眼。
薑傾弦打了個冷顫,“我馬上去打水,馬上去!”他這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滿屋彌漫著熱氣,白茫茫的如煙霧一般。覺殊靜默地坐躺在水中,水麵飄著他披散的長發,猶如在綻開的花朵一般。
柔淡的光包裹住他精致的五官,浸染出暈散的光影,那雙眸中有些空茫,像是蒙了一層霧,讓他整個人有些縹緲。
薑傾弦很想欣賞眼前如畫一般的景象,但前提是他不用提著水桶。
“傳令下去,以後本王的王府不接納任何客人。”覺殊輕慢的聲音傳來。
薑傾弦把濕透的袖子挽起,腹誹道,“王爺,你也吩咐雲青做那麼多事嗎!”他得替他寫信,替他打水,替他傳令,估摸他來就是分擔雲青的苦力的。
“不會。”覺殊的目光看過來,“這些事不需要吩咐雲青便會做好。”
薑傾弦氣咽,“是傾弦愚鈍了!”
“你手腕上的是什麼?”覺殊的眸子墨黑,他的手腕皓白纖細,但上麵環繞著黑色的圖騰,在朦朧之下看猶如簇簇花朵,十分妖冶。
薑傾弦低呼一聲,睇了眼自己的手,目光清清冷冷,“這個啊,是孤鶩山莊對皇家一片丹心的保障。”是了,但凡孤鶩山莊的人自進莊的那一刻便中了一種毒,這毒便是九溟覺家對孤鶩山莊唯一的牽製與禁錮。
覺殊移開眸子,孤鶩山莊的王臣幾百年幾百年的生死相繼,他們的一片衷心托起了覺家的天下,從無背叛與越俎。這皇室的密毒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你出去吧。”沉默了半晌他淡淡道。
“嗯?”薑傾弦半分疑惑。
覺殊緩緩閉上氤氳著溫文爾雅的雙眸,“本王不喜被女人伺候洗澡,出去。”
薑傾弦凝神,拍了拍衣袍的下擺,打開雕花大門,回眸從容地笑道:“王爺,我是男人。”
覺殊緘默沒有應答,一道水跡劃過他的脖頸。聽到關門聲,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